她不信,她不信裴氏是腦海中多出來記憶那樣好。
杜玉推開杜見喜,想要到裴氏去,正要出門,就被杜母發現了。
“玉兒。”杜母拐杖撐起自己,蹒跚走向杜玉。
杜玉拼命壓下心中的沖動,回眸看向母親:“娘,怎麼了?”
“你知道了?”
這一句擊潰杜玉的所有的盔甲,她承受不住真相帶給她的絕望。
好似所有的仇視一下子沒了根基。
但這根基足以讓她一瞬之間空白所有語言,上下顫抖的唇瓣吐出話來。
“娘,不可能。裴氏怎麼會這麼好心!我多出來的這些是不是他們用了法術?娘,是不是?”
杜玉跌坐在杜母身前。
“阿娘不懂,阿娘隻知道,裴氏把你送回來。對我說,杜家有女,是老天爺憐憫,不忍我一人孤老,特将你偷放回。”
杜母老眼渾濁,緩緩道。
杜見喜想将杜玉扶起,但伸出手卻又縮回,小心翼翼開口:
“阿姐,那天你回來,非要上山去,自那次之後,你很久沒有歸家。我擔心,所以我上山去找你。”
“有一位夫人,她将你破碎的魂魄收集了起來,施了法術,抹去了你的記憶。然後叫我引着你回去,之後讓你不要出門。”
杜玉氣憤道:
“禁地怎麼會有魂魄出來?那個地方必将魂飛魄散。我一個人就可以,你為什麼要去!”
“姐,我們是一家人。我見到裴氏主了,他不忍杜家無後,所以硬将我趕下。”
杜見喜垂首。
“玉兒,見喜。阿娘已經老了,時日本就無多,不用為阿娘變成今天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這心裡,也不好受。”
“我必須要去裴氏,我要去問清楚,我要找裴氏主!”
杜見喜一把拉住杜玉,杜玉不耐地看向他。
他遲疑片刻還是說出來了。
“阿姐,裴氏主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不可能!”杜玉大聲反駁。
“死而未死。”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吸引三人看去。
那破爛衣裳的乞丐,朝杜母點頭,杜母知曉地閉了閉眼,然後走回屋裡。
“娘?”杜玉疑問喊住杜母。
杜母怅然開口:“歲數大了,許多恩仇也不好摻和。你們有你們的路要走。”
杜見喜望向乞丐:“你不是那個算誰都是死的騙子嗎?”
杜母聽到訓斥:“不可無禮。你姐能活全是他的功勞。”
這下,杜家姐弟也不再開口。
“杜玉,你現在記憶已明,自是知道你是因何而死。杜見喜,你也答應了裴小姐,如今到了你兌現的時候了。”
杜家姐弟對視一眼,氣氛凝固。
“杜見喜,你做了什麼?”
杜見喜沒回,直直朝乞丐跪下:“先生,我姐是否還能活?”
乞丐就這樣盯着他,未出聲。
杜玉不清楚情況,心卻逐步冷下去,直至如冰寒冷。
“我不過為了苟活亂說些話,杜郎不必在意。該走了。”
杜玉擋住杜見喜,質問道:“去哪?”
“以死獻陣。”
“他又不是裴氏,憑什麼要他?”
乞丐摸了摸眉毛,開口:“杜玉,你之前認為的也有一部分是真的。裴氏仁慈而殘忍。”
杜見喜拉開杜玉,笑着開口:“姐,我想吃你做的飯,還有娘的梅花糕。等我回來,你可要替我準備些。”
杜玉沒理會,質問道:“他已經死了!”
“魂才是最重要的,杜見喜不過是太擔心你們,才從裡面跑了出來。如今不過是歸到原位。”
乞丐雙目明明是如此的慈祥,但是話卻如此無情。
杜玉心态早已不穩,她不可置信後退,瞧着杜見喜身上紋路越來越明亮,心中的猜測逐漸變成事實。
萬千魂靈祭陣,鎮壓上古邪氣。
萬千……魂、靈。
哈哈,她竟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捂着臉蹲下,她沒有力氣笑了,她呆呆的盯着腳底的土地。
杜見喜顫聲喊道:“阿姐——”
“怪不得,怪不得裴氏一代比一代少。”
怪不得,所有人都願意赴死。
杜玉眼眶泛紅,她強撐朝杜見喜笑了笑,如往常一般:“等你回來吃飯,娘的梅花糕快做好了。”
乞丐在兩個人身上看了一眼,也不多說,歉意地颔首,便丢了符篆,一下子二人就消失在杜玉面前。
杜玉下意識伸手,卻隻撿到了一陣杜見喜的餘音。
“娘!阿姐!我走了!等我回來!”
梅花糕的香味恰好傳出,杜玉鼻子微動,她起身,走進屋子。
杜母将梅花糕擺弄精緻,見杜玉進來,便問:“玉兒,梅花糕好了。”
杜玉喉嚨堵塞,她的眼淚終于是忍不住了。
“娘,我們不孝,我們不孝啊!”
她跪倒在地,放聲痛哭。
杜母遞給杜玉梅花糕,見她接過才道:“我有這雙兒女,多幸運?”
“玉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