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許偏安說,班主自己就先否決了自己的找大夫的提議。
班主擡眼瞪了許偏安一眼,将人趕回屋去:“你給我回屋會好好呆着,沒我吩咐,不許出來!”
許偏安想說但王景略那……對上班主虎視眈眈的模樣,隻能摸摸鼻子,心虛走人,趕緊回屋呆着。
許偏安住的院子在最後頭的東廂房,帶着一個挺大的園子。他才回屋歇下,就聽着隔壁隐隐約約有些悉悉索索的動靜,聽着像是有誰成群結隊地過來,像是戲班裡的小弟子們。今兒前後在唱戲,除了需要幫着伺候貴人的,剩下的這些個小弟子們隻能在後院呆着。
沒等他再聽仔細些,就聽着後頭班主厲聲低喝:“一個個的懶骨頭,就知道玩!都給我操練起來,今兒誰敢偷懶,今晚不用吃飯!”
小弟子們也不敢反駁,忙拿着園子邊上的家夥什練身段。
有那本就是靠嗓子的一個弟子,張嘴就要練聲,叫班主一巴掌呼在腦袋上:“讓你練!你身段、步法都練好了?開嗓想幹什麼,想跟你前頭的師兄唱對台啊!”
小弟子被訓得面紅耳赤的,忙拿了邊上的腰封,扶着挺腰練步法。
眼看着一個個都繃緊了皮操練起來了,班主盯了一會兒他們練功才走人。
許偏安就站在門庭沿邊上,倒是沒叫往前頭走的班主看見人,但看着園子裡練着的小弟子們,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班主是聽說他嗓子不行了,心裡火氣大得很尋小弟子們撒氣呢,也是沒了台柱子,心慌不已,雖不能馬上再訓出個台柱子來,但趕緊着調.教下頭的人總歸是能叫他心裡痛快些。
不想打擾了他們,許偏安又怎麼來的怎麼回去,悄沒聲息的也沒叫誰察覺。
班主倒是往前頭去了,站在前庭邊上,看看台上,發揮的中規中矩沒什麼大問題。台上盯完了,眼睛往下頭賓客身上放,尤其是他說的鳳祥戲班的唐望。
人今兒穿得是青灰兩色的衣衫,裡頭白色内襯還露出點衣襟來,腰身束好,挂了一君子結的墜子,手上端着茶杯,偶爾輕呷一口,倒是有些個氣度在身上。
班主哼了一聲,依舊是瞧不上眼。誰知道是不是披着人皮的壞狗!
正氣不順呢,有小弟子估摸是幫着賓客換茶盞,端着茶盞路過,就叫班主一把拉扯到一邊去了:“不是讓你們去練功夫?怎麼……”
小弟子也是一臉茫然:“班主,可這前頭貴人要換茶盞,昨兒不是定好了,我們幾個負責盯着,随時伺候?”
他一說,班主倒是想起來了,惡狠狠道:“那還不快去!”
小弟子忙腳下小碎步着就走開了,手上茶盞那是穩穩的。也是疑惑,這班主是怎麼了,瞧着脾氣大得很。也就許師叔不怕班主,還能叫班主反過來和顔悅色的。
今兒這戲連着唱了兩出,足足是一個半時辰有餘。
葉淮山領着一衆台上的人給貴客們都施了禮,這才退下。班主親自帶着前頭伺候的小弟子們,将人一一送出去。也寒暄了幾句,倒是沒有說不好的。
隻唐望那厮落在後頭,等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張嘴留話:“還望來日能聽許先生親自唱上一折。”
來了來了,黃鼠狼之心簡直是人盡皆知!但今日許偏安沒上台唱,那不管是否露餡,也不能叫人從明面上知道。班主隻能陪着笑,打着哈哈,偏就是不接話茬子。
且等他查出你這該死的唐望背地裡做得惡心人勾當來!
害他們永昌戲班,别想他就這麼算了!
唐望倒沒覺得班主今兒不對,索性以前見着班主,他也是這麼虛虛笑着端着的,與自己說話瞧着是得體不失禮的,可又十足陰陽怪氣。不過他都習慣了班主這模樣,隻覺有趣,從不曾往心裡去。知道班主不待見自己,他也不往人跟前湊,隻是今日他以為能聽着許偏安的戲,沒曾想許偏安沒上。
加之徐州城風言風語的,本說的就是許偏安獻戲,他實在操心許偏安别是生了什麼變故。
何況戲唱着唱着,那被獻戲的王大人忽然離席,他也着實擔心。這才等戲結束刻意找了一圈,偏偏依舊沒見着許偏安,所以才來跟班主說一聲。但觀班主神色,許偏安應當是無恙的,何況留了話便算是有心了,自己這個外人還是識趣走人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