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許偏安走出王景略宅邸大門，頭頂日光朗朗，落在身上他還是覺得寒涼徹骨。

站在街面上，遠處來往行人喧嚣，他們的熱鬧，在一條人命前，震耳欲聾！他沒有熱鬧，隻覺出孤身前行的風霜凍人。

他到底是後世之人，那裡盛世太平，他唯一煩惱的不過是不想上班，或者錢不夠花。他沒有王景略的狠辣與定力。大夫死後，他腦子渾噩，與王景略周旋也不知有沒有什麼錯處，但許是王景略享受他這慌亂與無措，後續安排交談出乎意料的順暢。

後續談話許偏安入了耳，卻不曾入腦，如今想來也覺得他們隻化做文字環繞在腦中，隻等人冷靜下來，将之厘清。可這會兒，他尚且無能為力，走出府門依舊渾噩，不能自控。

不能輸！好歹在這時候不能輸。

許偏安用力克制下心中惶恐，調動面上五官去演戲，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對王景略十分不滿，九分嫌惡。叫人一眼見着就知道他到了王景略府上沒得什麼好果子，不歡而散。

等許偏安回了南苑宅子，很快徐州城中就開始流傳許偏安與郎中令大人王景略撕破了臉，兩人的敵對被擺到了明面上。

至于為何一個官與一個戲子對上，戲子卻是安然無恙，頗為損害朝廷威嚴，那自也說道。不過是王大人心慈愛民，不與戲子計較，如此傳一傳，又是美名，何樂而不為！

如預料之中，許偏安和王景略的風波引得徐州城各方暗裡蠢蠢欲動，卻也暫時沒一個有率先出這頭一招的。

徐州城商會緊急召開，商議是否讓永昌戲班來參與下月盛會。說好的比賽，永昌戲班又在徐州城，若是不讓參賽，這賽事是否能服衆？

甲管事也是頭疼說：“這郎中令大人畢竟是皇上派來徐州的，日後還要在徐州任職，這面子咱們不得不給啊。”

乙管事那是頭一個不同意甲管事的話：“簡直笑話！那永昌戲班豈是一般的戲班，那可是皇上都曾金口誇贊過的。我們這賽事決勝的頭名戲班是要去都城獻戲的，若是到時候皇上問起永昌戲班，難不成我們說因着永昌戲班與王大人有嫌隙，故而剝奪了永昌戲班的參賽資格不成？”

“也沒說剝奪資格，咱們想個名頭便是，想來皇上也不會太過追究。一個戲班罷了，皇上日理萬機，哪裡能記得這些小事。”

“若是記得呢？若是當場提及呢？我等又當如何？”

這一番連問，叫其他商會同仁亦是議論紛紛，可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一個敢真的拿主意的。

“王大人不過是皇上派來徐州城做官的，這做官與我們商會終究是不同，商會有商會的行事準則，不能跟着官員的喜惡來。”

“此言正是！今日來的是王大人不喜永昌戲班，咱們拿永昌戲班讨好王大人，那明日來的是别的什麼大人，又喜歡永昌戲班，那我們該如何行事？”

“我們不說以後，隻說現在。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咱們行商的還能不知？”

中原毗鄰多國，戰亂紛争多，自然越發需要銀錢，故而他們商人的地位上升了不少，但那都是他們用銀錢砸出來的。

沒有銀錢，誰瞧得上商人！便是這般境地，來一個朝廷的官要折騰他們，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要我說，這永昌戲班不過是多年前得了皇帝的一句誇贊罷了，說不得如今皇上都不知永昌戲班是哪個戲班了！”

這是支持不讓永昌戲班參賽的。

“而如今誰不知道王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紅人還能讓來徐州？在宮裡呆着不好麼？我還記得上一個紅人才紅了半年，腦袋就搬家了，落得一個碗大的疤。”

幾個會長聽他們一通吵鬧，什麼東西也沒争執出來。讓大家繼續讨論下去想來也讨論不出什麼結果來。

“投暗票吧。”

最終商會大會長一錘定音。

等這暗票收上來，當場唱票——永昌戲班獲得參賽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