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派到這徐州城,也變得有意思了。
祿存和尚迫切想跟許偏安見上一見了。
許偏安他們下了高台,倒是沒一道用飯,這戲唱完了,他這永昌戲班的台柱子自然要回去戲班那,不露面可不成樣子。也便自然拒絕了商會會長的一道用飯的邀請,回了後台。
這出戲,在南苑宅子,戲班上下從上道具到清理戲台已經操練得十分娴熟。台下百姓收選票之時,戲台上已是井然有序地撤掉了所有道具,後台的角兒們卸掉妝容,換好衣服,預備先行離開。
觀山海早就備好了一切,他們卸掉妝發換掉戲服,百姓們也不太能認得出,倒是出來的容易。一行人上了馬車,馬車一走,也沒什麼人攔路。
小小子們在馬車上叽叽喳喳的:“咱們戲班可真厲害,我聽着了,百姓都是誇贊的。”
“還是許先生厲害。這可都是許先生排的戲。”
“哈哈哈,我見台下百姓被震地一驚一乍的,實在好笑。”
“我還看到班主時不時就沖出去攔人,那些個衙役也被震懾的完全反應不過來,實在是!實在是!”
到底想不出什麼厲害的詞,他隻憋出,“我們戲班實在是太厲害了!”
“葉先生也唱得好好啊。”
“我還聽到有人迷上葉先生了呢。”
叽叽喳喳之中,有人小小聲興奮道:“那咱們戲班是不是不用解散了?葉先生這般厲害,許先生排戲也厲害,我看沒有戲班能比得上咱們戲班!”
“你胡說什麼!當然不解散了!”
“就是,咱們戲班這麼厲害!”
馬車車轱辘翻滾着向前,載着永昌戲班往南苑宅子去。
“許先生,永昌戲班的許先生請等等。”後頭有個小厮模樣的男人一路追了過來,邊揚手招呼邊腳下不停追趕。
前後馬車上,永昌戲班的歡聲笑語聲量高了些,好險沒聽着。還是架車的馬夫聽着了,回頭一瞧,還真有人在追車,忙問了車廂裡的觀山海是否要停車。
觀山海撩開車廂簾子往後看,卻是是個小厮模樣的人,許是徐州城哪家貴人府上的,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吧,當即讓馬夫停了車。
小厮見馬車停了,忙又快了幾步,及至近前站定道:“觀班主、許先生,我乃商會人員,咱們會長相邀許先生一同去酒樓用飯。許先生占據評委一席,雖午後無永昌戲班的戲,但怕人說嘴,咱們會長交代,幾位評委還是一道用餐,不與旁的戲班接觸。”
許偏安看看自家班主還有自家戲班上下。
行吧,一起吃飯呗。
索性他們馬車跑出去也不算太遠,許偏安幹脆跳下馬車,由小厮領着去商會那邊定下的酒樓用飯。
金玉酒樓是徐州城最大的酒樓,可住可用飯。商會不差這點銀錢,何況評委裡還有王景略這個郎中令在,這尋常的用飯便也定在了這金玉酒樓。
許偏安到的時候,桌上已是上了些涼菜。
見着他來,商會會長招呼說:“許先生,瞧我這記性,忘了與先生說一聲,午時我們在金玉酒樓用飯,勞累許先生多跑一趟。快、快、快,給先生留了位置,坐這兒。我們點了幾個招牌菜,許先生也看看想吃什麼讓小二點上。”
“這徐州城的特色菜市,還真要勞動會長來帶我長長見識。聽會長安排的,總沒錯。”許偏安捧了句,大方過去落座。
會長也不扭捏道:“行,那就再加個易牙五味雞。勞累一上午,正适合補一補。”
許偏安點頭:“會長點的準沒錯。”
金玉酒樓裡午時用飯的人不多也不少,大堂裡還空着些許幾個座位,樓上好似有廂房。
許偏安打量酒樓周遭的模樣似是被管事甲看到了,他笑說:“可不是我們商會不願意請王大人和許先生去廂房用飯,不過嗎,這樓上廂房還住着幾個戲班,咱們是評委,一舉一動皆被人看着,不如幹脆在大堂吃,避嫌避嫌。”
“說的哪的話。我甚少來徐州城,就喜歡這大堂熱鬧,能見着不少徐州城的人文風情。還要多謝會長、管事們邀請我來呢。”
許偏安忙說,“你們若是不邀請我,我還真不知在這徐州城去哪家酒樓能吃着好東西。”
許偏安自然望向一旁不怎麼言語的王景略道:“王大人尚且能與民同在大堂用飯,我不過一個唱戲的,能作陪,已是天大榮幸。”
他說話,一雙眼黑白分明,瞧着實在澄澈,無端就讓與他說話之人覺得被真誠以待,身心舒暢。
他們這桌的東北角臨街靠窗位置,祿存和尚就在那用飯。明明是個和尚,卻滿桌的大葷油腥菜色,便是午時,也上了一壺好酒,這酒半開着,路過的也能嘗着些醇厚酒香!
自許偏安進酒樓,祿存就瞧見了人,一直便明目張膽盯着人看。倒是與許偏安有幾次對上眼了,可許偏安自問沒見過此人,隻當是巧合,也沒多關注些。祿存倒是對他關注良多,隻覺許偏安這人當真是有些意思。
祿存今兒前還真沒見過許偏安,他一個和尚又不喜看戲,去哪裡見着永昌戲班台柱子?也就是從靳淮嘴裡知道的人。
靳淮嘴裡的許偏安那是機靈,有幾分智慧在。如今祿存親自看了,那戲嘛卻是折騰了點機靈在裡頭,至于這人嘛,看他左右逢源的,那分明就是鬼機靈。偏偏這人鬼機靈耍得周遭的人舒坦,也不覺得是鬼機靈,難怪能忽悠的靳淮暈乎乎的,見一回,就與人合作上了。
合作的還是“做皇帝”這種的大事,這人難道還不有意思麼?!
祿存是覺得有意思極了。
既是有意思之人,他祿存和尚姑且帶一起造個反!
祿存想着等入了夜,他便夜探南苑宅子去找許偏安,沒等他想出個接頭暗号,大堂裡卻是起了變故。
這一個錦繡綢緞加身的少年郎從二樓廂房出來,晃晃蕩蕩的順着樓梯下來,眼見着幾步就下到平地,拐角卻是轉出一小厮來。這小厮端着一碗涼湯,直接就全撒那少年郎身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
能做小厮的都是有眼力見的,這少年郎撞來,他不過是掃眼一瞥就知穿這一身的非富即貴,當下便跪了在地,連連磕頭,嘴上疊聲緻歉。
這少年郎擡起便是一腳,将人踹了個翻倒。
“對不起?爺今兒要你狗命,你就不用對不起爺了!”說着話,少年郎連踢帶踹地,瘋了似的就狂揍起來,“我叫你潑老子!我叫你潑!
揍得小厮哀叫連連,涕泗橫流,疊聲求饒。
許偏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顧着吃眼前的菜,可耳邊實在太過吵鬧,終歸是沒忍住!他站起的一瞬,心下默默落淚“可恨我接受過教育”,明知這人看着惹不起,還是要上啊!
“慢着!”許偏安朗聲喝停。
那少年郎擡頭瞅了許偏安一眼,眼神迷離,又似是刻意般,更是發狠地一腳踹了出去,那小厮被踹得佝偻在地,半天不能動彈。且那少年郎竟是還不過瘾,沖着許偏安一笑,下一腳倏地又踹了出去……
許偏安扯起嘴角,一句國罵出口,随手操起身邊的空凳子,猛地就狠狠砸向少年郎。這一下用了大勁兒,“行兇”的少年郎觸不及防,被他一凳子砸跪在地!
“老子殺了你!”
少年郎目眦欲裂,捂住被砸中的疼得他咬牙的腿,當下就要爬過去弄死許偏安。
許偏安可不隻有無腦蠻力,他當下就迅速後退幾步,站到了王景略身側,朗聲警告道:“郎中令大人還在次,你就敢無法無天,當場行兇,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幹的?”
覺出王景略投過來的微含警告的視線,許偏安偏頭讨好一笑,再回頭對上少年郎,又是肅容端方模樣。
“我看放肆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