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位的第二天,許知微習慣性地掃向斜對面的位置——空的。蘇源的座位整潔得有些過分,電腦屏幕暗着,水杯裡沒有水,那盆她常照料的小綠蘿葉片也蔫蔫的。
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像細小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更像一種熟悉的、帶着鈍感的空茫。她狀似無意地問鄰座的同事:“蘇源呢?還沒來?”
“哦,她又休病假了。”同事壓低聲音,帶着點唏噓,“好像……是血液上的問題,不太好弄。具體也不清楚,她不太提。”
血液病。不好治。
這幾個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許知微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那些被工作、時間和距離強行壓下的關切,瞬間翻湧上來。她還好嗎?治療痛苦嗎?一個人在醫院嗎?無數個問題堵在喉嚨口,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她甚至沒有資格去問一句“你好點沒”。她們是“好朋友”,僅此而已。這種無能為力的牽挂,像隔着一層毛玻璃看模糊的人影,徒增煩擾。
整整一天,許知微都有些心不在焉。文件上的字迹似乎在跳動,敲代碼時也頻頻出錯。蘇源蒼白的臉(她想象中)和林夏明媚的笑容(現實中)在腦海裡交替閃現,形成一種奇異的割裂感。
“許工~”
一個帶着清甜氣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随着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林夏像一陣夏日微風,卷着年輕的熱度湊到了許知微的工位旁。她今天紮着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活力四射。
“嗯?”許知微從紛亂的思緒中抽離,擡頭,恰好對上林夏那雙近在咫尺、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
林夏沒有立刻說工作,反而微微俯身,小巧的鼻翼翕動了一下,像隻好奇的小動物,然後眼睛一亮,帶着毫不掩飾的驚喜:“許工,你身上……好香啊!”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甜膩的贊歎,“是雪松的味道!冷冷的,又有點木質的沉穩感……天哪,是我最喜歡的木質調香水!你用的哪一款?”
雪松?香水?
許知微下意識地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口。她今天根本沒噴香水。大概是洗衣液或者……昨晚沐浴露殘留的淡淡氣息?林夏這敏銳的嗅覺和過于親昵的點評,讓她有些不自在。她不着痕迹地将轉椅往後滑開半步,拉開一點距離,語氣盡量平淡:“沒有,可能是洗衣液吧。”
“真的嗎?這麼好聞的洗衣液?” 林夏顯然不信,但也識趣地沒再追問,隻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依舊帶着毫不掩飾的欣賞,牢牢鎖在許知微臉上,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塊散發着迷人氣息的雪松木。“反正就是很好聞!”她下了結論。
這種直白的、帶着個人喜好的靠近,讓許知微感到一種陌生的壓力。林夏身上那種蓬勃的、毫不設防的青春氣息,像過于熾烈的陽光,讓她這個習慣了陰影和距離的人有些無所适從。她越是下意識地保持距離(無論是物理的還是心理的),林夏似乎就越發“上頭”,帶着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
請教問題成了林夏靠近的絕佳理由。
“許工,這個算法模型這裡我不太懂……”
“許工,你看這個報告這樣寫可以嗎?”
“許工,這個數據源……”
她的問題往往并不複雜,甚至有些帶着刻意的“請教”意味。每次問完,她總是自然而然地挽住許知微的胳膊,身體微微靠過來,帶着少女特有的溫熱和馨香。許知微身體僵硬,試圖抽回手臂,林夏卻挽得更緊,笑嘻嘻地說:“許工别小氣嘛,靠你近點聽得清楚!”
午飯時間,林夏更是理所當然地黏上來,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去食堂,叽叽喳喳地說着新入職的趣事、吐槽食堂的菜、分享自己新發現的奶茶店。許知微成了她在這個陌生環境裡最依賴的“錨點”。
晚上,許知微的手機更是成了林夏的專屬熱線。
> **「晚上吃什麼好吃的呀?」**
> **「我今天看到一隻超可愛的流浪貓![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