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然擡手按住溫瑾的手,那麼用力,那麼沉重。
溫瑾被他吓了一下:“怎麼了?扯到你頭發了?”
趙焱瞥了眼一地的長發,搖了搖頭,溫瑾的手便跟着他的腦袋搖了搖。
“那就好。”溫瑾嘟囔着,繼續手下的動作。
兩人正是談話間,有内侍入内禀報“左衛将軍田師沖求見。”
溫瑾臉上的笑容忽然凍住,她是第一次在趙焱這裡聽到關于軍隊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和蕭珏有關。
趙焱走後,溫瑾又回到了大号,恰巧此時有兵士敲她房門。
打開門後,是一個端着餐盒的小兵,手裡還拎了兩個油紙包就的包裹。
小兵并未踏入溫瑾的房間,隻是把餐盒與油紙包交給她:“芙玉姑娘,殿下說您身體不适,差我在您門前候着,您若是有什麼需要,盡可直接吩咐我。”
溫瑾結果餐盒放到桌子上,又提起一大一小兩個油紙包:“這些是什麼?”
小兵臉色泛紅,不好意思道:“殿下讓給您備的紅糖和月事帶。”
溫瑾:......
她不是過來伺候蕭珏的嗎,怎麼現在變成她被人伺候了?
“殿下現在何處?”
“在書房,殿下說您身體不便,暫時不用随行侍奉,您歇着就行。”
小兵說完,并未有離開的意思,溫瑾隻好道:“你去忙你的吧,我這邊不需要人守着。”
“這是殿下的意思,您身體不适,若有需要可随時傳喚我。”
好吧,溫瑾合上門,掂着手中的月事帶與紅糖,心頭劃過一絲暖意,唇角不禁翹起,原來蕭珏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想到他早上将衣袍掩在她身上,她忽覺有些熱,拿出團扇快速扇動起來。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蕭珏的臉,還有他出浴的模樣,明明那夜什麼都未曾看清,但現在卻分明可以想到水珠沿着他的背肌緩緩滾落的畫面。
透窗而入的日光被茜色團扇過濾後的光影晃動在溫瑾臉上,将溫瑾的雙頰點染上一團霞色。
啊,都怪他長得太帥了,人還這樣好……溫瑾心不在焉地想着,至于他那日用朱砂筆挑她下颌的事情,她早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溫瑾稍作收拾便再度出門,雖說蕭珏無需她随行侍奉,但她好歹拿着工錢,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幹。
況且她身體一向很好,來姨媽除了血量大一些之外,旁的半點不适都沒有,無需因為這個歇着。
溫瑾悄聲步入書房,蕭珏身邊原本屬于她的磨墨位置現在被一小兵占了,她乖覺地坐在書案另外一側。
蕭珏目光仍落在兵書上,平靜的眸色中自帶一種冷冽的疏離感,但溫瑾瞧着也不那麼發怵了。
她執起自己的團扇輕輕給他打着風。
有風輕拂,卷着淡淡的馨香,蕭珏喉頭微動,視線輕掃過身側的人影,放下兵書對小兵道:“你下去吧。”
溫瑾噙着笑意坐到小兵方才的位置,繼續給蕭珏打着扇子。
“你身體無礙了?”蕭珏不經意問道。
“無礙了,我身體好,這種日子從來不會難受。”
蕭珏擡眸看去,她微微笑着,眼睛彎成兩枚月牙,澄澈的雙眸靈動水潤,綴着細碎璀璨的日光,半點哀愁也無,一眼便可望到底。
蕭珏怔了一瞬,挪開視線,他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人了。
因為那人雖亦是明媚,但眼底卻沉甸甸的,并不是這樣一副不知愁的模樣。
她看起來也要比那人稚嫩幾分,不是樣貌上的,而是指性情上。
徐徐微風不住送來,蕭珏搖了搖頭,也罷,不論是不是,先留在身側吧。
軒窗外夕陽西斜,日暮黃昏,蕭珏瞧着她在書案邊支着腦袋一點一點的,不禁失笑,甚至有些羨慕,果真是半點不知愁啊。
他用指尖點點她的腦袋,溫瑾迷蒙地擡眼,一雙翦水雙瞳泛着盈盈水光。
“會騎馬嗎?”
溫瑾瞳眸定了定,對上蕭珏的視線,微微搖頭:“不會。”
“走吧,今日無事,我教你。”他說罷也不等她,徑自起身。
溫瑾連忙爬起來,跪坐良久的腿有些麻,她踉跄着跟上蕭珏的腳步。
兩人行至馬廄,溫瑾在一匹黑馬前猛地刹住腳步。
眼前黑馬的鬃毛油亮如漆,脖頸肌肉随着呼吸隆起塊塊山丘,四蹄踏地時震得食槽微微發顫。
她仰頭望向馬背上起伏的肌肉線條,不自覺吞了下口水,高大,神俊,帥爆了!
她頓時不挪步了:“殿下,可以選這匹嗎?”
她聲音壓不住的雀躍,黑馬甩頭打了個響鼻,掀起的風撲散她額前碎發,露出光潔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走在前方的蕭珏和馬倌腳步都頓住。
蕭珏回首上下掃視着溫瑾,喉間滾出聲短促的嗤笑:“你?”
繼而視線挪向那批黑馬:“這匹?”
溫瑾腮幫子鼓了鼓,不行就不行,為什麼還笑話人啊。
馬倌擦着汗方要開口,蕭珏已大步走到黑馬身側。
黑馬立刻低頭蹭他掌心,頭顱擺動間頸部暴起青頸,卻始終保持着觸碰的力度。
蕭珏緩緩撫摸着它:“這匹馬名叫戡離,性烈,你若想騎,需同我一起。”
“而且,”他看向她,一貫疏冷的雙眸中帶着些戲谑:“你甚至沒有它的馬背高。”
溫瑾:……淦!
最終馬倌給溫瑾挑了一匹棗紅色小馬,是隻小母馬,性子溫順,最适合初學者使用。
兩人來到馬場,蕭珏翻身上馬,戡離已急切不堪地踢踏起來,蕭珏隻撂下一句“先練着”,便揚鞭離去,轉眼消失在草坡盡頭。
溫瑾看着縱馬奔遠的一人一騎,滿臉黑線,說什麼他教她,結果他自己騎上馬撒丫子就跑了,感情是自己想騎馬了,教她不過是順帶。
但是他騎馬的背影莫名有些眼熟……溫瑾兀自出神。
“姑娘,我先扶您上馬吧。”身側的小兵出聲喚道。
溫瑾點點頭,腳踩在馬镫上,隻覺那馬镫晃悠悠的踩不穩,馬兒又不時動一下,她當即有些虛怕。
“姑娘不必擔心,這匹馬性情溫馴,隻消踩着馬镫用力支起自己,然後将另一條腿順勢跨過馬背即可。”
溫瑾倒也想按小兵說的這樣做,隻是馬镫在晃,她踩不穩,生怕把自己給摔了,故而不敢用力踩。
最後小兵隻能托着她的腰将她給送上馬背。
繼而牽着缰繩帶她在馬場上慢悠悠走着。
這是學騎馬嗎?這分明是為了應付蕭珏的命令帶她在這兒耗時間,和景區體驗騎馬的項目有什麼兩樣。
溫瑾氣鼓鼓的:“我可以自己拿缰繩嗎?”
“不行,您不會騎馬,自己握缰繩恐控不住馬兒,會摔着。”
溫瑾歎口氣:“那我下來吧,今天先把上下馬學會。”
蕭珏策馬歸來時,見溫瑾潇灑利落地翻身上馬,有些訝異。
“學這麼快?”
話音未落她又同樣利落的翻下馬。
“你這是做什麼?為何又下去了?”
“學上下馬。”溫瑾老實回答,“我這麼久隻學會了上下馬。”
蕭珏垂眸看向她,少女臉上點着霞色,眼裡盛着細碎的光,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蕭珏悶笑出聲,忽覺她甚是有趣,踢了踢馬腹,行至她身邊,伸出手:“上來,我教你。”
溫瑾哼哼着,将手伸給他,繼而猛地被一拽,她便穩穩坐在了黑馬的馬背上。
這匹馬比那匹棗紅馬高大甚多,溫瑾既亢奮又有些畏怯,而且兩手無處抓握,兩腳無處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