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十裡春
文/珍珠棗
202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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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中有很多個從北向南的瞬間,記憶裡最難忘的有兩個。一個是高二那年,在短暫的元旦假期逆着人潮南下說對不起,一個是大四這年的春天,粵南之地紫荊花簌簌落下,塵封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從北向南,看你一眼,再一眼。
——宋嘉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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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廣州哪裡都大差不差,開始進入到和炎熱對抗的焦灼期。
大學的圖書館裡冷氣開很足,前方座位的同學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唐意蘅帶了薄襯衫過來,但此刻可沒心情穿它。
筆記本電腦裡的文獻讀了沒有十篇也有八篇了,都是幾萬字起步的專業資料,一早上看的頭暈眼花,word文檔裡卻還沒迸滿千字,饒是感到涼意,也早早被心裡的那抹煩躁炙烤得沒幾分冷氣兒了。
她大一下半年開始輔修,馬上大三結束快要大四了,現在對着号稱全院最嚴厲老師布置的作業焦頭爛額。
“承認自己是麻瓜這件事很難嗎?唐意蘅!”心裡的小人在她關掉文檔後嚣張又無奈地指點江山着,要加上動作的話,大概是雙手叉腰,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在二樓的窗邊坐着,扭頭能看到樓下不遠處遊泳館裡的景象。池裡的水花翻騰着,藍色看起來治愈極了。
“同學...同學?”一道由遠及近的聲音将她從放空的這一兩分鐘拉了回來。
唐意蘅擡頭看。
“不好意思啊同學,想問這裡有人嗎?”說話的是個女孩子,好像是學姐的樣子,她一般都從妝容上判斷。
她的身邊能遇到的大概有這麼幾種女孩子,一種是精緻型的,哪怕是從早八到晚十也化着漂亮的妝容,從頭發絲到鞋帶都一絲不苟的樣子。
與之相反的則是另一種極端,從表面上來形容的話就是素面朝天,剛入學的本科生和被科研折磨的研究生一般會多一點,前者是因為剛走出象牙塔的籠子,對一切都感到新奇,但由于是個新手,還不敢過多嘗試些什麼,塗點隔離,擦個粉底,白一點就是還不錯的了;後者則是因為太忙、太累,整天鑽實驗室泡圖書館好像也沒有什麼大張旗鼓的必要,省的因為鶴立雞群被導師盯上,催進度的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有一種嘛,大概就是她們這個類型的,精緻粗糙程度随心情和時間而定,偶爾白天鵝,多數灰姑娘。興緻來了或許還能噴點香水,起碼自己聞起來心情舒暢。課業緊了就灰頭土臉起來,那句話怎麼說,“這個學校裡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她有一次想穿着睡衣和拖鞋去取快遞,寝室好友瞪大了雙眼不解地問道。其實當時純粹因為天冷,她懶得脫下自己厚重暖和的棉睡衣而已。
呃,好像扯遠了。
唐意蘅搖了搖頭,看了眼放下書包的面前女孩,繼而看了眼随她一起坐下的男孩,繼續點開被自己叉掉的文檔,準備換個思路寫。
沒寫幾行字呢,對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傳過來。
那男孩将自己的手機挪到二人中間,示意女孩跟他一起看,兩人的舉止親昵,很努力地壓低着說話中夾雜的笑聲。
她低頭繼續手裡的活兒。
等到對面的交談聲越來越大時,她沒忍住又看了一眼,這次不是看他們,是看桌上擺着的課本,是她學過的教材。
原來是學妹啊。
心裡頭不自覺歎了口氣,看來自己那看似有根有據其實充滿歪理的判斷今天失誤了嘛。
對面那倆人自打坐下後注意力就沒在書上呆幾秒,說說笑笑的,不是看手機就是熱衷于情侶間的小打小鬧,不像是來專心學習的樣子。
唐意蘅環顧了四周,發現幾乎都是滿座。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上午十一點零八分,她又朝着窗外看了眼,遊泳的同學繼續撲騰着,藍色更盛了。
她終于忍無可忍,關掉了電腦,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之前又看了眼桌上那個女孩的課本,幹幹淨淨的,還是她坐下後翻開的那一頁。
擡頭挺胸走了出去。
館外的熱浪襲來,唐意蘅撐開遮陽傘,朝不遠處的飯堂走去。
她一直有午睡的習慣,從高中延續到大學,哪天不午睡就像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背着電腦、ipad、教材等一系列有重量的東西爬向宿舍樓的四樓,腳步想不沉重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