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與我樸華無實的氣質不大合适。”季明燃誠懇道,“道友,請問還有沒有既有底蘊但比較低調、大氣的宗門?”
那人目光震驚,難不成是個深藏不漏的?
他的語氣緩和不少:“有底蘊的宗門好說,就不知低調、大氣是指?”
“學費五靈石以下,最好就是不收費那種。”
“五靈石。”那人嘴角僵硬,“你瘋了吧。”
他忙後悔不疊地以袖擋臉,連連退步。她原是個傻子,自己上趕着跟傻子解釋些什麼,真真徒惹笑話丢臉至極。
“她腦子果真有點問題。”旁觀的人互相竊竊私語、擠眉弄眼,舉起手指在腦門旁劃圈,“可能摔下來摔傻了。”
人群中有嗤笑聲遙遙傳來:“你又殘且廢,怎還有臉賴在這裡。既出不起錢就應快快滾蛋,别像個蒼蠅似的繞來繞去。”
“我初來乍到,對靈修界宗門收徒規矩不甚了解,多問問總是有好處的。此處就真沒有不收費用的宗門嗎?”季明燃歪着頭,視線精準投向躲在擠擠攘攘人群中蛐蛐她的人,“馬長老。”
被指認的馬長老心裡一虛。他躲藏得好好的,還改變了聲線,怎被認出來。
他眼睛一掃,見四周的人滿臉不贊同地看着季明燃,心下頓時穩住。旁人均将她當作異類,況且自個宗門收徒之事已畢,有啥好虛的。
馬長老理直氣壯起來,信步從人群走出,仰首道:“若有小宗門瞧得上你,你就該躲起來偷着樂了,還妄想不花錢吃白食!”
“馬長老,您聽岔了。”季明然認真糾正道:“我要去的,不僅是束脩低廉的宗門,還得是有底蘊的宗門,赫赫有名的那種。”
“大宗?”馬長老聲調徒然拔尖,“你還妄想成為大宗弟子?”他激動跳起,整個人面色紅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竟不知羞恥地想攀上大宗,有哪個大宗會願意要你這種殘廢,絕不可能!”
季明燃撓撓後腦勺,臉蛋皺成一團,煩惱道:“哎喲,那可咋整。”
馬長老翻了個白眼,正欲進一步開口嘲諷,旁處一人幽幽出聲。
是霄粟閣的那位修士,“道友志向高遠,倒有一宗門許與道友适配。”
馬長老驚訝地望向他,連藏九道亦轉眸望去。
霄粟閣修士慢幽幽地補充道:“免收束脩的宗門倒不是沒有,正巧,那還算得是個有底蘊的大宗。”
藏九道修士明白了什麼,眸光冷下。
季明燃喜出望外,道:“免費?是哪個宗門如此有大家風範?”
此話一出,落在有的人耳裡便變了層意思。
“免收束脩就是大家風範。”馬長老瞪她,“你竟敢拐着彎說我們這裡的宗門小家子氣?”
季明燃沉吟片刻,誠懇道:“相對而言吧,我沒這意思,不過你可以這麼理解。”
“你!你!”馬長老眼睛圓瞪,指頭指着季明燃:“混賬話,竟敢抹黑我們!這裡的哪個不是各洲有名的宗門派别,小世界來的沒見識也,還睜眼說瞎話!”
雖知馬長老說的氣話,但四周從小世界到來的修士臉色頓時變得不善起來。
被澆頭蓋臉地一頓噴,季明燃卻沒事人般眉眼彎彎,轉眸看向霄粟閣修士,脆聲問道:“還請道友前輩告知,是哪家宗門免收束脩呀?”
馬長老插話怒道:“小丫頭片子眼界小小這般急功近利,小心搬起石頭砸了腳。”
藏九道修士瞥了一眼馬長老激動的神色,嘴角下斂,視線回落至季明燃上,漠然開口:“姑娘心懷遠志是好事,隻是姑娘資質......若姑娘有心修道,還是腳踏實地攢些錢,尋個小宗做名外門弟子罷。”
季明燃不屈不撓地繼續向霄粟閣修士打聽:“既眼下就有現成的,又何必舍近求遠?”
攢些錢,如何攢?攢多少?攢到何年何月?生命有限,光陰似箭,經不得浪費。
藏九道修士眉頭直皺。若非見她說得認真,真要以為她說這些話是故意與自己作對。
馬長老則似乎與她杠上般,打斷道:“當他們好心不成?他們不過是需要不要命的外門弟子巡邏林界鎮壓妖獸。”
霄粟閣修士慢悠悠道:“都是些傳言,我們尚處霖峰之内,慎言為好。”
但仍有人竊竊私語——
“他們多少年沒有新人參加靈修大比了?這麼多年都挑不出足夠新入門弟子,我看傳言就是真的!”
“确定不是因為他們太弱索性棄賽麼?”
“估摸還是因為新晉弟子被妖獸吃盡了吧。”
季明燃靜靜聽着衆人議論,清清嗓子,好奇問道:“大家說的,到底是哪家宗門呀?”
霄粟閣修士嘴角揚起,綴着不明其意的笑意,他伸手,遙遙一指。
耳旁還響起馬長老諷刺聲音:“連境内妖獸都無暇鎮壓,沒落至此,算得什麼大宗門,日落西山遲早要完。至于你,一副短命相,隻有填飽妖獸肚子的份。算得上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季明燃轉頭看去,那是她來時的方向。
“按這麼說,原來曾是個大宗門。”季明燃若有所思,她轉回腦袋,高高興興道,“正好。”
“若能一試,何不奮力一搏。“她朝四周的人咧嘴笑開,貝齒潔白晶瑩,“馬長老不必憂慮,我不會死。至于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去的宗門自與我相配,它隻會愈加好,與我相得益彰。”
“你意思是它靠你振興?就憑你?”馬長老冷哼嗤笑,“你以為你是誰?你算哪根蔥?”
“大概....”季明燃狡黠一笑,“比你厲害的那根?”
“你!”被戳中痛腳的馬長老又要跳起。
然而金色光芒浮現,少女原地消失不見。
“竟敢瞧不起我,我定要讓她後悔!”馬長老哪裡能忍下這口氣,氣急敗壞地要追上去。
藏遠道修士卻将他一般按住,低聲警告道:“你方才已諸多失言,别忘了這裡是哪裡。站在人家地頭對人家出言不遜,即便你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也别忘了他們還有位尊者!别累及我們!”
“我!”馬長老欲辨些什麼,卻被身後聲音打斷——
“小姑娘年紀雖小,但心思清敏。”一高瘦修士從驚勢門隊伍中走出,道:“若能嘗試,為何不試?一語驚醒夢中人,掃清某心中迷茫。某既費心到此,該往更高處走才是。貴門派作風與我所求不同,在此别過。”
另一修士也從藏九道隊伍走出:“方才那位姑娘提醒了我,我拼死到此,是為實施心中抱負,宗門之事不能将就,還需多番考量後再作抉擇為上。”
“我不過剛到此地,對靈修界還未了解,直接擇一宗門未免倉促,我同樣需再作考慮。”不止驚勢門,連其他宗門的修士也紛紛出列,作勢離去。
馬長老被眼前形勢吸引去注意力,頓時沒了留在此地的心思,怒氣沖沖道:“随你們!”手勢變化,他身前憑空出現一個方形氣框,像是一道門。“我們走!”他率先走進,留下的人則依次踏入門内,直至最後一人,門框消失。
“你如願了。”藏九道修士靜靜地看一眼霄粟閣修士,招呼餘下的人“我們走吧。”符箓燃起,藏九道一衆人原地不見。
“呵。”霄粟閣修士短促笑一聲,一柄劍浮在半空,其身後衆人也紛紛換出劍器,一同禦劍離去。
漸漸地,各人離去的離去,散去的散去。
人聲鼎沸的林中一角,須臾間,又恢複往常的靜谧。
人群散去,鏡子裡也隻剩下密林一片。
紅發少年雙眸注視着鏡面,叼着草杆的嘴角揚起頑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