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道友你這氣勢牛呀。”
季明燃有金剛陣法護體,倒無大礙,就是有些暈頭轉向:“這是哪裡?”
“是參加宗門試煉的吧?報上名字來。”那人說道。
“季明燃。”季明燃暈頭轉向,想也不想地報上自個名字。
那人點點頭,用筆在一木牌上寫着什麼。
“你是最後一人,趕上也是幸運。鐘鳴三聲,比試開始,順利到達宗門者即入選為外門弟子,前十名可入選為内門弟子。”
那人将木牌扔下,季明燃接着,低頭一看。
伍拾叁。
季明日擡頭欲仔細詢問,那人卻不見了。
“咚——”古樸沉厚的鐘聲似從極深遠處傳來,緩緩地,三聲落下。
刹那間,周圍靈氣濃郁起來。
十數道影子在坑口上空一閃而逝。
比試開始了?
季明燃手腳并爬,翻出坑口,擡頭一看。
山巒疊嶂無邊,寬厚宏偉的石階仿若天梯,自雲端斜挂而下,安靜悄然地待人攀登。
沒有盡頭啊......她往身後看去。
叢林郁蔥,處處無路,又處處皆是路,靜谧中不知暗含着什麼危險。
也是沒有盡頭啊。
鼎盛宗好像與姜老闆有些許孽緣,貿然前往,似乎不大妥。
不過......季明燃眼睛眯起,她不說,誰又知道她與姜老闆的關系呢。
主意已定,隻是——
季明燃蹲下,哀怨地包住傷腿。
怎麼我老要爬山呢?
*
鼎盛宗,泉峰,宇境堂。
“人數少得可憐。這比試還有保留的必要嗎?”居于左側首位的女真人長發高束起,一身利落勁裝,雙手環胸擰眉質問。
“規矩不可破。無論是誰,都需得經此一遭。”女真人身旁一名滿臉皺紋的老人顫巍巍地捋了捋他的花白長胡子,慢慢地、緩緩地說道。
“得了吧,五十三人裡頭,兩名早就記在你們各自名下,如今不過走個儀式罷了。還有二十二名外門弟子争奪餘下内門弟子名額,真正外來的也就二十九名。何必花費時間精力搞這些花架子。”女真人一臉不耐。
“呃——”響亮的打嗝聲不合時宜地響起,随之而來的一陣子酒臭味。
淨術亦無法消去那股味道。
女真人嫌惡地皺起鼻子,怒視她對面醉醺醺癱坐在椅子上的藍袍真人。
“祝火,規矩是規矩,得尊重!”藍袍真人舉起一根手指,一臉嚴肅,“我們很公平的啊!”
說話之人雙眼迷離,舉起的手指彎起撓了撓糟污的頭發,他大着舌頭說,“要是他們一個,啊不對,二人不能到達,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大手胡亂一揮,身子往一旁栽去,“别說内門,外門、外門也不許、不許......”
話未說完藍袍真人已醉倒過去,還發出陣陣的鼾聲。
“哈哈哈哈哈!”老真人一頓大笑。
祝火冷哼一聲,“我看最不尊重規矩的就是他。”
“師父失态,讓各位師叔見笑。”端坐正中的儒雅俊秀真人微歎一聲,施了個術,将打鼾聲消去,他好聲好氣地勸說祝火:“還望祝師叔耐心觀看,此次評比恰逢天門開啟,或能吸納有天分的弟子。”
祝火眼神中閃過些什麼,撇撇嘴,倒也不再出聲。
怎此番如此好說話?見祝火一反常态,儒雅真人心懸起來,腦海中恰逢其時地想起一事。他立刻轉頭看向一臉樂呵的老者,皮笑肉不笑道:“我聽說,這次妄臻被派去招納越世者?”
老者笑容僵住,原本捋着胡子的手摸向鼻子,眼神飄忽不定:“反正他也記在我圹峰名下,就讓他曆練曆練。”
“妄臻雖記圹峰名下,但亦要通過本次比試才成為正式弟子,嚴格來說,他連外門弟子也不是,豈能代表宗門去招攬越世者?”儒雅真人神情肅穆。
方才主張恪守宗門規矩的老者如今一臉心虛:“這、這外頭的人都知道他成為圹峰弟子不過是早晚的事,還是有那麼一點代表性的。”
見儒雅真人目光端嚴,他眼神更加閃爍:“而且我原以為按他性子不會去做,卻沒想到他真的帶回一人。”說着說着,老者心虛的表情一掃而空,原本佝偻的身體坐直起來,他兩眼放光:“你看,經此一遭,他的性子是不是乖巧許多?”
“未入門弟子打着鼎盛宗名頭在外行事,實在不妥。”儒雅真人扶額,眉頭皺得更深:“齊師叔越發偏袒他了。”
祝火遙遙指向中央的影像:“那小子在霖峰邊界遊蕩半月有餘,就是找來這姑娘?九成是怕你念叨胡亂找來充數的吧。”
“按照以往,他就連胡亂充數也不會去做。”老者笑得慈祥,“我看他就是乖巧許多。”
儒雅真人的眼神在你一言我一語聊起來的兩人上分别停頓,心中憋悶感更甚。
所以,祝師叔一早知情。
難怪。
他轉向右側,目光投向沉默至今的人。
恬靜秀氣的臉龐神情淡然,唯有對上他投來的求助眼光時,眼神不自覺地移開。
“東師姐,你也知情。”儒雅真人面無表情地道破事實。
青煙色衣衫女子坐在椅子上不吭聲。
儒雅真人本就老成的臉更顯疲态。
也是,霖峰屬她管轄,她怎會不知。
他閉眼擺爛:“得,你們愛咋樣就咋樣。我不管了。”衣袖一甩,他起身要離開。
“别呀。我們不都好好坐着嘛。”方才滿臉不耐的祝火第一個反應過來,态度瞬間一百八十度轉變。
緊接着,齊真人刷地站起來,铿锵有力道:“元留掌門,我錯了,回頭自領懲罰。哦哦,還有!”他顫巍巍地揚起右手,而後狠狠甩下。
“啪!”
對面醉酒之人被隔空的一巴掌扇得整個人彈起又重重摔落地面上,本就不省人事的人更加不省人事。
“我替你教訓教訓他!”老者義憤填膺,大有大義滅親、整頓風氣的陣勢。
若非他即刻朝對面祝火齊眉弄眼,悄聲說“省得髒了你的手,回頭讓懲戒堂對我下手輕點”的話,真要讓人相信他方才的凜然舉動。
元留:“......”到底當他瞎還是當他傻。
被嬉皮笑臉不正經的長輩鬧得心煩,元留掌門第一百零八次甩黑臉說狠話,“你們總如此随性行事。掌門之位我無法勝任,你們另尋高謀吧。”
齊真人終于急眼,連忙走前兩步,胡子都顫動起來:“這樣吧,這次評比,我從中挑選親傳弟子,行了吧。”
元留頓了頓,目光停留在祝火身上。
祝火瞥了眼影像,勉強舉起一根食指:“至多。”
醉酒的人突地乍醒:“好極了!”翻身又昏沉睡去。方才所言,更像是渾話。
元留沉默。他們的心思他怎會不知,故作鬧劇一番,不就為造勢言明收徒之意,他們早有合意人選。
但是。
元留冷靜下來。對宗門弟子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師叔們願意再收弟子,是宗門之幸。”
他朝東路點頭:“有勞師姐傳遞消息。”
*
霖峰,宗門之境。
平坦廣袤的巨石地上投放着五十三個鏡像,五十三名參與比試人員的狀況一覽無餘。百餘名子弟原本正興緻勃勃地圍觀。
此刻,卻炸開了鍋——
“泉峰、圹峰、燿峰老祖們要在此次入宗比試中收徒?蒼天啊!我錯失了什麼啊!”
“那這次不就有人要成為我們的師叔了?”
“什麼師叔,是師叔祖!”
“我恨呐!我該報名的!”
“算了吧,誰不知這次那兩位也參加,我看名額就是給那兩位預留的。”
衆人視線分别從五十三個鏡像,彙聚到其中二名視像之上。
标注着“壹”的鏡像在位列所有鏡像之前,鏡像所映射之人玉樹蘭芝、風姿卓越,微翹的薄唇綴着溫暖微笑,姿态從容地行走于山林之間。
标注着“伍拾貳”的鏡像緊随其後,裡頭的人正仰頭打哈欠,一雙銳利深邃的鳳眼無聊透頂地看着浮雲飛掠。
後者的一頭紅發尤為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