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魚尾泛着金黃的油光,海膽在殼裡咕嘟冒泡,魚籽烤得微微爆開像小珍珠。梭子蟹紅豔豔地堆成小山,蟹鉗已經貼心地敲開裂縫。海腸卷曲成誘人的弧度,生蚝上蒜蓉還在滋滋作響。
"等等等等——"萬妮看着還在不斷上桌的硬菜,從撈汁海鮮拼盤到黑椒牛肉,最後那個鋪滿冰沙的帝王蟹拼盤端上來時,她終于憋出一句:"洪少爺...你這是要給我們補出痛風套餐啊?"
洪知意正給帝王蟹淋上特調醬汁,聞言頭也不擡:"年輕人怕什麼痛風!"
洪知意抄起剪刀給蟹腿拆殼,蟹肉"啵"地彈出來,"吃飽了才有力氣吃痛風藥!來!剋!"
“就是,萬妮别這麼掃興,好不容易聚一次餐不得盡盡興!”說完他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箱啤酒。他利落的用筷子撬開瓶蓋,泡沫瞬間湧了出來。給每個人都滿上泛着白沫的啤酒杯後,他賊笑着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茅台。
"我怕你們受不了,你們先拿啤酒打打底兒,我不怕!我先喝白的!我幹了你們随意"說完就往嘴裡倒。
說完就仰頭猛灌,結果酒剛過喉嚨就嗆得直咳嗽,半口白酒全噴回了杯子裡。于耀整張臉皺成包子,一邊抹眼淚一邊嘴硬:"咳咳...這酒...得品!得慢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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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桌上堆滿了蟹殼和竹簽。洪知意突然說道:"咱光吃喝多沒意思啊"
趙娅嘴裡塞着一隻椒鹽皮皮蝦,又着急發言,隻能含糊不清地嚷嚷:"我懵...玩真心話大冒險呗!"
于耀眼前一亮:"卧槽!趙娅你真是個人才啊!"
趙娅得意地揚起油汪汪的嘴角,比了個V字:"那還用你說?"
洪知意抄起空啤酒瓶往桌上一杵:"就地取材!瓶口指到誰——"他酒瓶子一撇,瓶子滴溜溜轉起來,"就得任人宰割!"
酒瓶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中緩緩停下,瓶口不偏不倚對準了萬妮。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趙娅興奮地拍着桌子。
萬妮優雅地抿了口啤酒:"真心話。"
洪知意摸着下巴壞笑,故意拖長聲調:"讓我想想啊..."突然打了個響指,"在場的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咣當"一聲,萬妮把酒杯重重擱在桌上,斬釘截鐵:"沒有!"
下一局
玻璃瓶再次旋轉,這次穩穩指向了趙娅。
"大冒險!"趙娅一拍桌子,眼睛亮晶晶的,"盡管放馬過來!"
萬妮壞笑着:"來段你媽罵你的經典語錄~要原汁原味那種!"
"你認真的?"趙娅挑眉,見衆人瘋狂點頭。
隻見趙娅清了清嗓子,突然切換成濃重的山東口音:"恁瞅瞅你這個熊屋跟豬圈似裡!成天癱得跟灘泥樣,掃帚倒了都不帶扶裡!"突然調轉槍口,"還有你!"她指着空氣罵,"看看你閨女真随根!随恁老趙家一貼老膏yue!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懶貨!俺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龜孫!"
說完趙娅自己先繃不住破功,歪倒在金多肩頭笑出鵝叫。
"噗——"隔壁桌大哥一口酒全噴在襯衫上,憋笑憋得渾身顫抖。
萬妮抹着笑出的眼淚:"絕了!這語氣跟你媽視頻罵你時一模一樣!"
衆人笑作一團,歡樂的氣氛越來越高漲。
酒瓶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再次旋轉,最終顫巍巍地停在高倩面前。
"倩倩!選一個!"趙娅興奮地直拍桌子。
高倩心裡咯噔一下——這丫頭絕對要問感情問題。她深吸一口氣:"大冒險!"
"好!"趙娅眼睛亮得吓人,"現在和你左邊的人對視十秒鐘!"
高倩猛地扭頭,正對上林夏近在咫尺的側臉。她瘋狂朝趙娅使眼色。
左邊是誰啊,是林夏啊!趙娅你在幹啥啊!高倩一邊對着趙娅做表情一邊在心裡怒喊,對方卻故意裝作沒看見,還變本加厲地起哄。
"還得是你啊趙娅!會玩!"于耀唯恐天下不亂地鼓掌,"這比真心話刺激多了!"
見高倩僵着不動,趙娅壞笑着拎起茅台酒瓶:"不完成的話...罰十杯白酒!"
高倩絕望地哀嚎:"唉!朋友,你這是想玩遊戲還是想要我命啊!!"
在衆人的起哄聲中,她隻能硬着頭皮轉向林夏,扭頭一看發現對方早已乖乖坐正。
高倩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臉。視線相接的瞬間,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沖——林夏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細碎的陰影,琥珀色的瞳孔裡映着她慌張的倒影,連微微上揚的嘴角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弧度。
"五、六、七..."衆人拖長音的計數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高倩能清晰聽見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指尖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就在她即将破功的瞬間,林夏忽然眨了下眼睛。這個細微的動作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高倩猛地扭過頭,一把抄起桌上的茅台:"我認罰!"
"唉唉唉唉!!!卧槽别!!"
整個桌子瞬間炸鍋,場面亂作一團。
然後場景就變成了——萬妮按住她右臂,于耀死死抓住酒瓶,趙娅直接踩着椅子爬上了餐桌欲要阻攔。金多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洪知意伸出爾康手。而罪魁禍首林夏呆坐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
正當幾人扭作一團時,一位挂着單反相機的男孩走了過來。他手裡舉着張剛打印出來的相片,眼裡還帶着興奮的光:"各位,那個...你們疊羅漢的這一刻,構圖實在太絕了!"
他遞過一張裱好的照片,"我順手打印出來了。"
高倩接過相框一看——萬妮拽着高倩胳膊的猙獰表情,于耀龇牙咧嘴抱着酒瓶的滑稽樣,趙娅跪在餐桌上豪邁的姿勢,被趙娅裙擺糊了半張臉的金多,洪知意扭曲的"爾康手"和林夏呆滞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最絕的是她自己猙獰的側臉,活像要跟茅台同歸于盡。
"構圖、光影、故事感都絕了!"攝影師熱情地把裝好框的照片塞給高倩,"這張送給你們!"
高倩盯着照片裡自己視死如歸的表情,絕望地捂住臉:"完了...這黑曆史要跟着我進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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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酒過三巡的露台上演着災難現場。
萬妮和趙娅摟着掃把當麥克風,撕心裂肺地吼着"死了都要愛",活像兩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嘶啞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歌聲像是在報複社會。
于耀抱着見底的茅台酒瓶抽抽搭搭:"完犢子了...這下回去得被我爸吊起來打..."鼻涕泡随着啜泣聲時大時小。
最絕的是洪知意,這少爺把餐盤往地上一推,直接挺屍般躺在了油膩膩的餐桌上,四仰八叉躺在大理石餐桌上打呼噜。
金多揉着太陽穴環顧四周:"我的媽...這都什麼妖魔鬼..."轉頭突然發現還有兩個正常人,"卧槽你倆咋還清醒着?"
高倩淡定地啃着最後一隻蟹腿:"酒精代謝快。"
林夏默默舉起面前一滴未少的酒杯:"我喝的白開水。"
三人對視,不語,寂靜————
這時萬妮正試圖把苕帚塞進趙娅嘴裡當話筒,于耀抱着桌腿喊爸爸,洪知意的鼾聲裡還帶着烤魚味。
三人面面相觑,金多揉着太陽穴:"洪少爺在自己地盤上,用不着我們操心。問題是這仨醉鬼怎麼運回宿舍..."
"叫車吧。"林夏掏出手機,看了眼歪七扭八的醉漢們,默默選了九座奔馳商務車。
高倩一把扛起還在哼唧《愛情買賣》的趙娅,金多架着把掃把當吉他的萬妮,林夏則死死拽住試圖往馬路中間跑,邊跑邊喊"爸爸我錯了"的于耀。
出租車停下時,司機搖下車窗就皺起眉頭:"這...不會吐車上吧?"
"絕對不會!"三人異口同聲保證,三人像搬麻袋似的把這群醉鬼塞進出租車。
萬妮突然詐屍般抓住車窗:"接着奏樂!接着舞!"被金多一把按了回去。
車門關上的瞬間,高倩看着在後座扭成麻花的三人,臉色發青:"這要是吐車上..."
"别擔心。"林夏說着還要單手制住要爬去前座的于耀,"我有錢。"
奔馳車内,三個清醒的人正襟危坐,三個醉鬼東倒西歪。
司機搶綠燈一腳油門竄出去老遠,罵聲飄在夜風裡格外清晰:"小兔崽子喝馬尿是吧!我這車明天還得接新娘啊!"
車剛停穩,三個清醒人立刻拖着醉鬼們彈射下車,醉醺醺的那仨差點栽進綠化帶。
三人整齊劃一地對着車窗鞠躬,活像在參加遺體告别儀式:"實在對不起!我們會賠償清潔費的!"
司機搖下車窗怒吼:"小兔崽子們喝這麼多!我這車起碼得臭半個月……!"
"支付寶到賬五萬元。"機械女聲響起時,司機的罵聲戛然而止。
他盯着轉賬金額數了三遍零,最後憋出一句:"...下次記得提前說要吐,我鋪個塑料布。"
說完,司機一腳油門揚長而去,消失在夜色裡。
高倩望着遠去的尾燈,突然笑出聲:"你們說...明天他們醒來會記得自己有多丢人嗎?"
林夏默默掏出手機,相冊裡全是剛才拍的視頻:"應該會很想死。"
三人站在宿舍樓下,望着五層高的樓梯間集體沉默了。
高倩淡淡的說道:"你剛才說...誰想死來着?"
她指了指背上鼾聲如雷的趙娅,又指了指金多肩上開始說醉話的萬妮,又看了眼躺在地上被林夏扯着的于耀。"哦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