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院長是聽得見道士的心聲的,所謂能人異相,他不是個眼皮子淺的人,并沒有大驚小怪。
但儲院長身為一院之長,擔心鬧出人命,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揭下孫翔峰臉上的符咒。符紙倏一離體,孫翔峰就像是被抽了骨頭的皮影戲偶,整個人癱軟在地。
夏遲沖褚院長喊:“院長,您二位最好離他遠些,這人滿身業障,沒準是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遭了報應,這晦氣可不興沾上啊。”
褚院長明白道士話中有話,立刻丢了符紙退了三步。
孫翔峰作為醫院的外科醫生,向來是院裡的風雲人物,四十歲出頭就評上了正高,一副黑框眼鏡人模人樣,白大褂永遠筆挺,不知迷倒了多少年輕護士。
可奇怪的是,這位宣稱不婚的黃金單身漢年前突然閃婚,娶的竟是醫院的護工,不僅相貌平平,還二婚帶着個拖油瓶。
雖說不是很般配,婚禮也草草了事,但同事也都紛紛送上祝福。
結果結婚不到半年便出了意外,說是小兩口一道去地質公園爬山的時候,妻子不小心失足墜崖,救護車還沒到醫院就斷了氣。
孫翔峰在救護車上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拽着亡妻的手不肯放。急救的護士都為之動容,直說兩口子感情真好。
褚院長望着靈車旁的裹屍袋,又聯系上剛剛他打臉忏悔時所說的話,不免疑惑。
“孫主任,你剛剛說是你害了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翔峰渾身一顫,餘光瞥見被符咒定住的老大娘,眼珠子滴溜溜轉得飛快,突然捶胸頓足嚎啕起來。
“都是我不好啊。”他哭得情真意切,“要不是我非要帶她出去鍛煉身體,要不是我沒有牽住她的手……她怎麼會……她怎麼會……”
【演得還真像那回事兒,】夏遲在旁邊撇嘴。【特意找了沒有攝像頭的地方,康迎娣就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了。】
褚院長:“……”
這麼說我可就心裡有數了,怪不得警察反複過來了解情況,還囑咐不讓驚動當事人。這人若真是清白,也不會此地無銀來偷屍體。
褚院長:“康迎接娣屍骨未寒,你這是要帶她到哪兒去?”
孫翔峰的哭聲戛然而止:“這……”
【當然是帶去火化咯,毀屍滅迹嘛,常規操作,經常殺人的都知道。】
【不過火化還得有直系親屬簽字才行……】
夏遲環顧四周,突然指着靈車喊:“诶,這車底下怎麼還躲着個人呐!”
中年保安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靈車旁,一把拽出藏在車底下的護工,那人像隻受驚的鹌鹑瑟瑟發抖,顯然被剛才的場景吓壞了。
保安把人抓到院長面前,護工心虛,還沒問就交待了。
“是是是他,”他指着孫翔峰:“是他讓我來的,說隻要我同意簽字火化,保險就能賠,到時候給我二十萬,再給我買輛車。”
褚院長看着他一臉青澀的模樣,應該才十七八歲:“你跟孫主任什麼關系?”
那人他羞愧地張不開嘴:“……他,是我繼父……”
“!!!”
饒是褚院長這種見多識廣的也震驚了:“康迎娣是你母親?”
夏遲感到老大娘的身體在顫抖。
【不愧是耀祖,真夠給祖宗長臉的。】
【隻是可惜了康迎娣,從小不被重視,前夫又家暴,好不容易離了婚獨自把孩子帶大,卻又碰見個人面獸心的渣男,到死還要被兒子吸血,真是可悲。】
轉頭看向耀祖,心裡忍不住咆哮。
【那是你親媽,做人怎麼可以自私成這樣,繼父慫恿你這麼做,你就沒懷疑過你媽的死因?】
【還是說,盡管心有疑惑,但人都死了,還不如撈點實惠??!】
褚院長扶了一下眼鏡,見慣生死的老醫生,也被這人性的惡臭熏得惡心,他失望地看着孫醫生。
“既然是意外,得有公安機關出具的死亡證明才能火化,你這麼着急是做什麼?”
孫翔峰:“我隻是不忍心她在這麼冷的地方待着,想早點讓她入土為安。”
“你不會是想殺妻騙保吧。”
中年保安突然反應過來,問那個小年輕:“你剛剛說保險,什麼樣的保險?”
小年輕:“他說他正好給我媽買了人身意外險,能賠一百多萬。”
【不是一百多萬,是一千多萬,他在不同的保險公司一共買了五份保險。】
【不然怎麼還得清賭債,這個老賭棍,早就債台高築了。】
孫翔峰像是被夾到尾巴的狗,搶白起來:“我每年都會給家人買保險,這是個意外,純屬巧合。”
保安:“你說的我怎麼不信呢,你跟康姐結婚的時候,院裡都在傳有醫生娶了護工,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了,你娶康姐難道就是為了殺妻騙保?”
【說對了,就是為了這碟兒醋包的餃子。】
孫翔峰臉色煞白:“你胡說什麼,她是自己沒站穩摔下去的。”
“是嗎?”保安冷笑:“康姐發生意外的時候,隻有你在場,偏巧你又給她投了大額保險,這事兒肯定脫不開關系。”
那保安也不跟他廢話,拿出手機播下号碼:“喂,110嗎?我要報警……”
孫翔峰突然爆起想要去搶手機,但他一副半身不遂的樣子,沒三兩下就被保安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