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漢家的馬種毛色漂亮歸漂亮但和西域馬種比起來可就顯弱不禁風。二者差得太遠了。記得幾年前有位大宛牧馬人送給巴賽木老爺一匹貳師寶馬也是棗紅色,身高至少三尺五,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蹄大如碗,卻又不失步伐輕盈。
“累了吧。沒關系。你來聽我說幾句就有精神了。”黎帕那先是稍微安撫棗紅馬一番,把臉湊到它耳朵前輕輕說幾句,很快奇迹就發生了,隻見馬耳朵轉動幾下黯淡的雙眼蓦地迸射出銳利光芒,“嘶~”發出高亢嘹亮的嘶叫,同時擡起兩隻前腿精神振奮,甩着尾巴踏沙飛揚整裝待發。她笑吟吟地對韓不害說:“現在可以走了。”
少年欲言又止:“等等,我。”黎帕那回頭看他,問怎麼了嗎?少年眼巴巴看着她系在腰間牛皮水囊,由于幹渴多時嗓子裡冒着煙,渾身好像血管裡的血液幹了一般難受至極。“我想喝一點水可以嗎。”
“當然可以。”黎帕那爽快地解下牛皮水囊遞給他:“我帶你們走出沙漠,”再看看每個人都嘴唇幹裂了,又說“然後去找水。”
少年接過水囊,望着樓蘭姑娘,心想樓蘭人也不全是傳聞中那般不講仁義的嘛。他擰開木塞仰頭大口大口地灌水,喉結快速滾動喉嚨裡咕咚咕咚地響像是在連續咽下一個個小鐵球。
黎帕那抓着缰繩,駕馭馬兒往前走“丁當丁當”鈴铛随着馬步互相撞擊所發出的聲音清脆悅耳。略微金黃的陽光映照在鬃毛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其柔順程度似乎隻有吐火羅人插在尖頂氈帽上的鳥類羽毛裝飾能比拟。
韓不害端詳着她□□的小栗馬許久忍不住發出贊歎說真是漂亮,頭小,五官清秀,眼大明亮,頸直額寬,鬐甲高,背腰短而有力,骨細質堅肢細長腱部發達呈幹燥體質被毛柔軟如絲,體型結構勻稱優美。
黎帕那拍拍馬頭得意地介紹說:“它是純正波斯血統的馬,在沙漠的嚴酷中演化成長,一般馬有二十四節脊椎骨,它隻有二十三節。少見吧?”“它生養犢子的能力強,壽命長,在波斯國可是王公貴族才擁有的高級騎乘呢,均長程速度不如貳師寶馬但短程速度良好,外形也好,西域許多品種的馬都靠引入此馬來改善外形,提高能力。”
“波斯人把它視為珍寶,經常帶到居家帳棚中安置保護,因為與人有緊密的朋友關系造就了性情和藹、聰穎及樂意讨好的性格,同時也俱有高度凝聚的精神與警覺性,适用于襲擊和戰争,由于它們這種複合自發與敏感的特性,養馬人必須付出足夠的能耐與尊重來駕馭它們。”
黎帕那介紹完自己的馬又反過來問韓不害:“你們是沖着大宛貳師城的寶馬而去的吧。”
韓不害感到驚奇,因為此前隻和她說去大宛而已,并沒說去大宛幹什麼,結果她瞎猜也猜中了:“你怎麼知道?”
黎帕那津津樂道:“大宛還能有什麼出名的物産?不就是那種流汗如血的貳師馬?”
貳師馬又稱“汗血寶馬”、“天馬”或“大宛良馬”,傳說在茫茫西域大漠中一個孤獨的旅人牽着自己心愛的寶馬在漫無邊際的沙漠中走了七天七夜沒有吃一口糧食沒有喝一口水。旅人雖然口幹舌燥,滿臉沙塵曆盡滄桑後卻更顯沉穩。放眼望去,大海一樣寬廣的沙漠似乎沒有盡頭而水源卻依然沒有找到。
旅人回頭看了看忠實的愛馬,心裡在痛苦地掙紮着。突然他從包袱裡拿出了一把長刀。愛馬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眼中全是哀痛滴下了淚水。但它沒有反抗也沒有逃跑更沒有驚恐隻是伸出幹燥的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背。它在與主人告别。刀終于揮了下去……劃出一道美麗的光弧鮮血飛濺了出來。但是旅人的刀沒有揮向愛馬卻砍在自己的手腕上。
馬呆呆地看着主人所做的這一切,終于舔了舔主人的手腕仰頭一陣悲嘶。最後他們沒有死在沙漠上,馬像發狂一樣用盡最後的氣力帶着主人沖出沙漠。旅人忽然發現馬奔跑的身軀上滲出了一片血色的汗珠。從此,這匹馬的後代在狂奔之後都會在肩胛部位流出血色汗水……
當然,傳說隻是傳說。
真實情況其實是這樣的:大宛國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有一種野馬,野性十足且不易捕獲。大宛人在每年春天把母馬放入山谷中讓它們和野馬結合再帶回來,所生的馬駒子出汗時殷紅如血,馬蹄生風日行千裡而且非常耐渴,一日隻需飲一次水便足夠,擅于長途跋涉故而謂之“汗血寶馬”。
漢人來到西域目的多樣,有的想領略不同風光;或則學習不同異域文化;或則做買賣掙錢發大财;甚至是為促進東西方交流,甘願經受大漠風沙洗禮,酷暑與寒冷的煎熬。可以說絲綢之路完全是靠着人馬和駱駝的牲口足迹踩出來的,即便是碰到很多困難,但也沒能阻擋漢人向西前進的腳步。韓不害想到從長安到西域一路上長途跋涉曆盡千辛,何不借此機會向樓蘭姑娘宣揚大漢威武之風?他說:“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我們一行人此程正是為向大宛國王毋寡求取貳師寶馬而來。”
馬匹是重要的戰略物資,不僅是後勤的勞動力,也是騎兵的武器所以優秀的馬匹固然是影響戰局的重要因素。當年楚漢争霸結束後,中原大地可以說已經疲憊不堪,天子出行居然沒有同一種毛色的馬匹拉車,其它貴族出行則隻能乘牛車,可見漢建國初期馬匹資源有多匮乏。畢竟才經過秦末戰亂,戰馬、壯男死傷無數所以最缺就是馬和壯男。那時侯漢和匈奴不是不想打,确實沒法打啊。難道派一幫老弱病殘上陣對抗匈奴鐵騎?開哪門子玩笑。
高祖劉邦是心懷大志之人,欲功蓋秦始皇而親率三十二萬大軍北擊匈奴。同時期的匈奴單于冒頓也是一個東滅東胡,西滅月氏,征服西域樓蘭、烏孫、呼揭等二十餘國,向北征服屈射丁零、薪犁等國占領河套肥沃之地,控弦之士三十餘萬帶領匈奴走向強盛的牛人。
高祖就曾曆過一次極為屈辱的白登之圍:他率領三十萬漢朝大軍北征匈奴,結果被匈奴騎兵誘敵深入,漢軍先鋒被圍困在白登長達七日,最後還是重金賄賂匈奴阏氏求和才解的圍。這次戰争中匈奴騎兵的強悍機動力極大地震動了高祖而機動力的基礎就是擁有大量戰馬。因此在漢朝天子心目中要想真正擊敗匈奴必須要有良馬才行。
四十多年前武帝劉徹登基之後,漢土國力雖然大增,但戰馬仍然是軟肋,漢軍在馬邑欲圍殲匈奴十萬騎兵,結果卻隻能在匈奴騎兵後面吃土,眼睜睜看着匈奴遠去而無能為力,劉徹由此更加覺得戰馬的必要性,于是乎大宛就這樣進入了他的眼中。大宛實力并不強,國家兵力還不到十萬人,但是他們擁有一種特殊的馬匹比匈奴戰馬更優秀,此馬就是貳師馬,即汗血寶馬。
韓不害的話讓樓蘭姑娘覺得萬般不可思議:漢人暴打匈奴?隻知道漢人飛揚跋扈貪婪又猥瑣,肆意搶樓蘭人的驢馬糧食還肆意欺負樓蘭人,他們還能暴打匈奴?真有這麼厲害嗎?
其實也勿怪樓蘭姑娘孤陋寡聞目光短淺,無知得如同井底之蛙般可笑,自從張骞出使西域以來尤其是霍去病打通河西走廊之後西域就成為漢朝與匈奴競争的角鬥場,各小國被迫在雙方之間選邊站隊,其中樓蘭地理位置比較特殊正好處于漢與西域諸國往來的要沖之地距離漢朝和匈奴都不算遠,悲催地成為兩國搶奪的香饽饽。
樓蘭隻是一個豆腐大的小國,總共一萬四千人口,還不及漢地的一個郡呢,城邑易攻,軍事力量非常薄弱,面對北方兇悍的匈奴與東方向氣勢洶洶的漢朝,隻能往兩邊妥協。
四年前樓蘭王陀阇迦受匈奴挑唆出兵攻殺漢使引發震動西域的“樓蘭之戰”被漢将趙破奴率七百輕騎攻城俘獲、遣送兩個兒子分别在長安和漠北王庭作質,實際還是比較偏向于匈奴。
道理很簡單,漢朝太遠了嘛,匈奴近在身旁特别是漠北決戰後匈奴西遷之後離西域就更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西域諸國都見識過匈奴人的血腥殘暴——大月氏國就曾被匈奴軍隊攻破連國王的頭顱都被做成了大單于的酒器此事震動整個西域所以普遍認為匈奴比漢朝厲害至于漢朝軍隊在漠北草原狂揍匈奴這樣的消息,相信是真,可沒親眼見識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