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熊樣。怎麼在宮裡當差!如果讓護國大将軍看見……快讓開!”正在推推搡搡起争執時,宮牆外樹林裡忽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凄厲的呼喊聲。“攝—政—王!”
衛兵們統統吓了一跳,什麼東西叫得如此恐怖?“攝政王你給我滾出來!”女子幽幽怨怨的聲音在深夜傳開,确實讓人聽起來滿身寒顫。想出去看看可是又覺得害怕,三更半夜怎麼會有如此吓人的叫聲?他們好不容易壯起膽子打開王宮大門溜出去一探究竟……幽深的夜色覆蓋下來,面目猙獰的樹木在暗處發出冰冷笑聲伴随着窸窣窸窣的動靜,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約看見一個頭戴黑盔身披黑袍的女子正在揮着彎刀砍樹!
“黑甲人!”樓蘭王宮上空蓦地響起一聲因極端恐懼而爆發的嘶聲尖叫,接着是倉皇紛亂的腳步聲。
箋摩那聞訊趕至宮門外時,黑甲人已經溜了,衛兵解釋說熱合曼已經帶人去抓捕,“你們給我聽着。我不知道這個黑甲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我也不想知道。做做樣子就行了,不必當真。”
衛兵們驚詫道:“啊?大将軍。黑甲人一次次鬧到王宮門口。你居然還說不用當真?”箋摩那說不用當真,因為留着有用。衛兵們都摸不着頭腦,他輕描淡寫道:“傻瓜,樓蘭城裡藏着一個黑甲人未必是壞事。她的存在,正好可以給匈奴人一個厲害的下馬威,讓匈奴人知道我們吐火羅人不是可以任意欺壓的。”
衛兵們欲言又止:“話雖如此。熱合曼大人已經去抓捕了呀。”“她鬧了那麼多次都沒讓你們抓住,可見腦筋極為聰明。這次……”箋摩那邊說邊走到枯樹旁邊看見樹枝上挂着一顆慘白的人頭,由淩亂蓬松的頭發勾住枯枝懸挂在樹枝上的,“哎呀,聽聞黑甲人仇視匈奴,她不可能猖狂到連自己祖國的百姓也砍了吧。”衛兵嘟哝着傳來火把,借着紅光才看清這其實是一顆由白布和毛發縫制而成的假人頭。嘿,仔細看着縫制手法很精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均凹凸分明栩栩如生,咋看上去和真人頭無異!看得出是一個有才藝的家夥。箋摩那心想着,伸出手正要摘下假人頭時又聽見旁邊的衛兵叫了一聲“大将軍!”
他扭頭看他們:“?”他們示意他看旁邊。
箋摩那這才發現假人頭的旁邊,樹幹上雕刻着一副圖案:頭長犄角,背後長着蝙蝠翅膀的怪物正手舞足蹈、擠眉弄眼大肆嘲笑,旁邊附還有一行字:羊糞蛋。過來抓我啊。“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黑甲人又跑來搗亂了?”他回過神來身邊已經熙熙攘攘,得到消息的王公貴族和大臣官員們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将他和枯樹團團包圍,七嘴八舌,“這是人頭?誰的?”“用布和毛發縫在一起做成的假人頭嘛一看就知道!”童格羅迦拉着箋摩那的衣袖急急地詢問,“黑甲人抓到了嗎。”
箋摩那沉着冷靜地回答“還沒有。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童格羅迦倒抽一口氣,“希望不大?”海珑麟這時走出宮門聽見箋摩那對王叔解釋說是自己直覺,黑甲人既然有膽量跑到樓蘭王宮門前鬧事,可見非同尋常。
“大将軍!”熱合曼及其帶去抓捕的衛兵兩手空空,悻悻然地返回禀告:“黑甲人太狡猾,我們搜遍全城又撲了一個空。”話音未落,猛然注意到箋摩那悄悄投過來的眼色,沒抓到就算了。别當真。
“快來人!來人!”箋摩那轉過身看見氣得渾身發抖的渾忽太後指着樹幹上的圖案向衛兵發号施令,“快給我去掉,家醜不可外揚,這純粹是藐視王權,辱沒樓蘭宗室!”熱合曼驚詫地說家醜不可外揚?“全是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老婦人扭頭瞪着不知所措的童格羅迦氣哼哼道:“教子無方,惹來一大堆荒唐事,如今連黑甲人都敢跳出來公然挑釁,樓蘭王室在臣民面前顔面盡失在西域三十六國之中更是擡不起頭!”童格羅迦面對責罵,支支我我無言以對,“我,我……”老婦人看繼子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更加火大,“我我我什麼?快點把圖案去掉!”
熱合曼請示問怎麼去掉,是把整棵樹給砍掉嗎?“少犯傻。”箋摩那不耐煩道,“就雕刻一點點圖案至于把這一棵樹砍掉嗎?剜掉皮得了!”
天剛蒙蒙亮,粟特人院子籬笆上的大公雞就“喔喔喔”地叫了起來,好像在說:“天亮了,天亮了!快勞作去!”
“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消息!銷聲匿迹許久的黑甲人昨夜又跑出來搗亂……”陀阇迦剛剛睡醒就聽見窗外街坊的竊竊私語,黑甲人?他連忙坐起來,豎起耳朵認真聽,“搗亂?匈奴人早就撤出樓蘭了正忙着和漢人打仗呢她跑出來搗什麼亂?”
“哈哈,這次不是砍匈奴人的頭,她做了一個假人頭吓唬攝政王呢。”“哎呀。攝政王素來膽小怕事經得起驚吓嗎?
“該不會吓病了吧。”陀阇迦聽到這裡禁不住為異母弟捏了一把汗,童格羅迦啊童格羅迦,你要是被黑甲人給吓出病來,樓蘭王室的臉面可就丢大了呀。他快步走到窗前想問清楚詳細情況,手剛剛觸碰到窗框忽然又覺得不妥:既然決定隐匿一段時間尋找亂臣賊子反叛的證據,豈可随便抛頭露面?萬一被認出國王的身份,計劃就全被打亂了。他索性用灰布蒙着臉才推開窗戶打插,“宮裡情況如何?”那幾個站在窗外的粟特男人驚訝地看着他反問:“你為何蒙着臉呢?”陀阇迦摸了摸臉上的灰布,謊稱:“昨天燒柴火時被火星子濺到,受了一點小傷。”
粟特男人說原來如此,陀阇迦再問宮裡的情況,“攝政王還好嗎?”
“他還好。原本還以為他會被吓病,估計是習慣了吧。”
童格羅迦沒事那就好。陀阇迦繼續問:“黑甲人抓到沒有。”
粟特男人回答說城衛兵昨晚将整個國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黑甲人的蹤迹。”守城衛兵昨晚将整個國都翻了個底朝天?想必鬧出了大動靜,雞飛狗跳,本王居然睡得死死的一點也不知道!“匈奴夫人情況如何?”
“你是說王後吧?她被護國大将軍軟禁了呀。”“這已經是第二次。”
“護國大将軍為何軟禁匈奴夫人?”
“這個嘛……不大好說。”
“有什麼不大好說的。難道是匈奴夫人暗中和詹師廬單于聯絡,趁着國王不在宮中,攝政王軟弱無能,密謀禍害樓蘭?”
“那倒不是。”“如今國都城裡流言蜚語滿天飛,說什麼的都有。”
“流言蜚語?什麼流言蜚語?說來聽聽。”
“你想聽。那好。我告訴你。”其中一個棕發綠眼的男子立馬挪動腳步靠近陀阇迦,滿臉詭秘,一隻手手擋住嘴耳語道:“傳聞護國大将軍看中這個府邸裡面的姑娘黎”“他來找姑娘好幾次!姑娘都冷眉冷眼不理他。”“偏偏還要死纏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