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裡甲已經聽出苗頭,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兩個都不立。無論這兩條走狗的後方背景有多硬,我們照樣有法子讓他們坐不穩樓蘭國王的寶座。嘿嘿嘿。”
“胡鬧。”古裡甲指着桑古伊的鼻子訓斥說,“你真以為國王死了?”桑古伊瞪大眼睛說怎麼,難道國王沒死?古裡甲告訴他自己發現的内袍這個無意暴露的細節,雖然至今尚弄不清镯子從哪裡來,但可以肯定屍體不是國王。“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蹊跷,為何屍體的面部被毀掉,分辨不清楚。”桑古伊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敢情兇手故意而為之,不想讓我們認清楚?”
“就算國王沒死,我們擁立新王也合乎常理。”塔卡爾最關心的就是王位傳承的問題,“漢人此次遠征大宛,兵強馬壯來勢洶洶,輪台慘狀諸位皆有目共睹,匈奴大勢已去估計敗定了。樓蘭說什麼不能落得個和輪台一樣的下場。”
“卡塔爾,沒想到你這老小子居然如此識時務?”索芒段然嘲諷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還有你們當中不少人可受過珤勒爾那個死婆娘的收買。怎麼,看見匈奴大勢已去,就想反水嗎?”
“并非我貪圖她的錢财,”塔卡爾為自己撇清,辯解道:“實在迫不得已,匈奴當時風頭正盛,匈奴夫人塞錢來籠絡人心,我不敢違抗呀。再說了整個西域的風氣都是這樣嗎,漢朝和匈奴哪邊強就倒向哪邊。”
祖母今日的表現非常奇怪。明明進門時候還是一副氣沖沖的樣子,感覺看了屍體之後情緒突然就拐了個大彎。她對父親說那些話。什麼意思?鼓勵父親坐穩王位?怎麼可能?
尉屠耆離開王宮返回西城區時,反複回憶着當時的情形,分神走錯了路,沿着小巷蜿蜒而行,進入一片遊人如織的黃金市集。這裡是粟特人販賣黃金的地方,在樓蘭非常有名,整條街不是很長,地面由小方塊石磚鋪成,店鋪是一家連着一家,堆滿了各種黃金飾品有人體般大小的鑲滿寶石的黃金亵衣,大小不一的黃金戒指,數不勝數,黃金手镯黃金項鍊更是琳琅滿目此外還有綠寶石紅寶石藍寶石等尤其夜幕降臨時金光閃閃璀璨奪目。
“哎哎,你想不想掙大錢?五百金币?”
“五百個金币?真的?”
“那邊有人發榜說是懸賞五百金币緝拿盜賊。”“快去看看。”幾個年輕的粟特男人站在路邊湊堆嘀嘀咕咕了片刻便一轟從尉屠耆身邊跑過。懸賞五百金币緝拿盜賊。難道?他愣神片刻腦子蓦地激靈趕緊拔腿其順着人流來到黃金集市隔壁的香料集市,果然看見牆上貼着一張重金懸賞榜,榜上畫着那夜偷盜镯子的黑衣蒙面人的畫像以及幾排工整娟秀的粟特文字:
黑衣蒙面,身份不明。隻知為成年匹夫。此人于三日前二更左右喬裝潛入民女卧房内刺殺未遂并盜走金銀錢财,被打傷右肩膀後翻牆潛逃至今。蒼天可證,明鏡可鑒。狼子野心,天理難容。望各路英雄豪傑盡展身手;巾帼俠客大顯威姿。若有義士捉拿此人,民女定賞五百金币為謝,若有隐匿知情不報者視與盜賊同罪。
黎帕那!又在胡鬧什麼?尉屠耆站在人群裡伸長脖子,仔細查看畫像發現其眉眼與蘇羅漓極像。“五百金币。盜賊右肩膀有傷。”周圍開始出現騷動,粟特男人們被五百金币吸引了眼球,互相推推搡搡瞎鬧騰,“你,你,還有你,快點把衣服脫下來檢查!”
“哼,脫就脫。誰怕誰。”
“老子脫……嘿嘿嘿,看見沒有?老子的肩膀沒有傷。輪到你了。”
黎帕那!!我才離開大半日你就……尉屠耆猶如箭上之弦,飛快往巴塞木府邸方向快奔一路上時不時撞見一撥又一撥當街脫衣服光着膀子互相查看的粟特男人。“哈哈哈,這樣最好,我不怕!”他剛闖進門就聽見大廳裡傳來陀阇迦的吼叫聲:“我就是要看看王族貴戚對待樓蘭國王的真實看法!”
尉屠耆驚詫地詢問看門人莫森:“怎麼回事?國王?”莫森回答說國王在裡面和黎帕那,巴塞木老爺和坎吉幾個人談事,不知為何說着說着國王突然就生氣了。
尉屠耆走進大廳,恰好撞見陀阇迦離開大廳走進内苑的怒氣沖沖的背影,黎帕那和坎吉則站在地台旁邊,巴塞木老爺坐在地台上。“王子回來了。宮裡情況如何?”“你先問她!”尉屠耆走到若無其事的姑娘面前,生氣道:“胡鬧什麼呢?”
巴塞木和坎吉莫名其妙,“胡鬧?怎麼了?”尉屠耆告訴他們香料集市那邊貼着懸賞告示的事,訓斥黎帕那說:“你還嫌外面不夠亂嗎?想伸出脖子讓人砍不成?”“我就是想伸出脖子讓人砍。尉屠耆你要知道,”黎帕那淡然道:“現如今我們在明别人在暗,我不這樣做能把他引出來嗎?”
“你也不能……”尉屠耆沒說完,就被巴塞木打斷了話,“先别管這個。說說宮裡的情況吧。那具奇怪的屍體,太後和王族宗親怎麼看。”尉屠耆暫且放下告示之事,把宮裡的情況原原本本告知,“祖母原本還怒氣沖沖,但把屍體從頭到腳看過之後就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巴塞木好生奇怪,“莫非。她發現了什麼,認出屍體不是她的兒子?”“這個我無法肯定。”尉屠耆搖搖頭,蹙眉說:“她對我父親說的那些話聽起來特别意味深長。”
“太後會不會認為國王真的死了,所以有意扶持攝政王上位。”坎吉捏着下巴思索許久脫口而出,尉屠耆睜大眼睛說怎麼可能還有王兄和王弟呢,坎吉也覺得不太可能,話鋒一轉,“對對對。國王還有兩個兒子,最不濟還有匈奴夫人生的小王子。”
“哎呀你們這群傻瓜。”黎帕那差點笑出聲來,嘲諷道:“居然都聽不出來太後其實是在故意試探攝政王,明白嗎?”
尉屠耆驚詫道:“試探?”
黎帕那說:“你别忘了,國王被漢人俘虜之後樓蘭國内一直流傳着流言蜚語說什麼如果國王回不來某人就搶在漢人和匈奴人送回兩個王子之前把攝政王推上王位。現在不正好?突然冒出來疑似國王的屍體,完全可以借此試探試探最最忌憚的某人。”
“黎帕那。你要是這麼認為的話。”尉屠耆微微眯起眼睛,冰藍色眼眸流露出絲絲意味不明,“情況可就複雜得多得多了啊。”“你也别忘了——那隻從你的卧房裡盜走的镯子就戴在屍體手腕上呢?”
“镯子即便戴在屍體手腕上,也和我的想法不矛盾。”黎帕那狠狠将胸前插滿珠花亮片的美麗發辮往身後一甩,“你能肯定他們之間沒有合謀?!”
這姑娘死咬着箋摩那不放,如今連蘇羅漓也被牽連進來了。當然,他究竟無辜與否,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尉屠耆噎住,無法回應,“……”黎帕那冷冷地哼了一聲,補充一句:“全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