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衛兵急急忙忙闖進阖宮禀告:“臣民又聚集到宮門口請願了。”黎帕那跟着陀阇迦還有諸位王親國戚和大臣官員們走出樓蘭王宮果然看見外面黑壓壓地一片,聚集着來自東西南北四個城區以及國都之外的伊循城、亞拔斯城的男女老少, 他們跪在地上高聲呐喊:“國王!眼下大宛的狀況你也知道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樓蘭所有臣民百姓請求重查當年前王後死亡之事。”
“前王後賢惠溫婉,愛民如子。她的離去是樓蘭人的遺憾,也是莫大的損失啊!”
“臣民們。”陀阇迦舉起雙手, 示意他們安靜,“前王後是本王的愛妻,倉促離世,本王豈會不知曉其中的蹊跷?”“本王之所以容忍這麼多年,完全是受形勢所迫。現如今大宛岌岌可危,漢人擋在樓蘭前面,想必匈奴人對本王也不那麼信任了,重查前王後之事指日可待!臣民們放心,本王必定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原來母後真的受樓蘭人愛戴。”黎帕那看着外面激越昂揚的請願民衆,若有所思地說。
“是啊。”古裡甲由衷道:“作為内宮地位最高的女人,想真正的管理好内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女人多是非就多。前王後在處理内宮事務上,對國王的每一位妻妾都非常公平公正,她絕對不會去偏袒誰。她還經常給妻妾們灌輸一些良好的思想,因此受前王後思想的影響,妻妾在内宮幾乎可以和睦相處,氛圍也非常好。前王後經常保持着勤儉樸素的良好習慣。在内宮裡,她經常自己洗衣服,燒茶烤肉做家務,并且還會廢物利用,這些點點滴滴王公貴族全都看在眼裡,對她無比極為敬佩。”
“得了吧。什麼無比敬佩。”黎帕那懶洋洋地靠在門邊冷笑道:“要是真的無比敬佩,會眼睜睜地看着她慘死而無動于衷嗎,國相?”
古裡甲啞然:“……”黎帕那又抛出一句語帶雙關的話:“依我看呐這叫做人心隔肚皮。嘴上說怎麼怎麼敬佩,其真實想法誰又知道呢。”
“啪!”得知樓蘭人集體請願重查前王後死亡疑案,珤勒爾立馬變得神色慌張,她本來就心裡有鬼,自然如坐針氈,哆哆嗦嗦站起,又哆哆嗦嗦坐下,手在地台上亂摸,接連把幾個杯子碰掉在地毯上,眉頭緊皺,心裡像擂起戰鼓般,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同樣忐忑不安的依娜姆見狀說一句:“王後?”
“依娜姆。不能再等了。”珤勒爾的聲音也在發抖:“快點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興許是兔子死前也要蹦兩蹦,做個垂死掙紮吧,“小野種慫恿翻查當年的事情……不能讓她查。不能讓她查,一定要把她殺了!”
“王後。”依娜姆覺得棘手:“國王對你有疑心,倘若天香長公主突然遭遇不測,你我統統都脫不掉幹系啊王後,你要慎重考慮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情急之下變得暴躁的珤勒爾揪住女官,大吼道:“你說本後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現在這種時候,不是她死就是本後死,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王後……”
“本後告訴你,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本後就是想讓她死,讓她死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點想辦法,不惜一切代價把該死的小野種除掉,隻要除掉她,國王就沒有心思翻查當年的事情了!”
“國王,這麼晚了還沒睡。 ”這個夜晚樓蘭王宮鮮有的燈火通明,古裡甲來到書房看見陀阇迦坐在桌子前孜孜不倦,原以為是在查閱前王後的病簿記錄,其實是在查閱那封莫名其妙冒出來,流散得滿天飛的神秘血書。“哼。今夜睡不着的何止是本王一人?”陀阇迦頭也不擡地嘲諷說。古裡甲聽出話外音,無言以對。
“國相啊。”陀阇迦敲着桌面,說:“你回去歇息之前先幫本王一個忙。”“即刻傳索芒親王入宮,本王有話,想和他私下談談——”古裡甲立馬照辦。
半個時辰後, “今日在阖宮,”陀阇迦雙手十指緊扣平放在桌面上,看着站在書房中央的索芒,神情淡定:“因為血書之事很多旁系親王都發話了,唯獨你——最應該把往事告訴黎帕那的你,卻站在旁邊一直沉默寡言。”“本王覺得好奇所以想趁夜傳你進宮,私下談談。”
“書卷将匈奴夫人的惡行公布于衆,黎帕那已經知道了,”索芒的神情同樣淡定,聳聳肩悠然自如道:“我自然也就沒什麼可說得了。”
“不。索芒。”陀阇迦搖搖頭,“本王知道其實你對本王有很多話要說。”“噢?”索芒眉毛挑兩挑,看着樓蘭王:“看來今夜國王傳我進宮并非偶然而是早有準備喽?”
陀阇迦拍了拍平攤在桌面上的書卷:“這裡面除了指責塔卡爾親王和桑古伊親王等是匈奴夫人的幫兇,對前王後的死亡真相隐瞞不報以外,還有如此一段話【王親國戚當中還有人明明知道天香長公主沒死,亦同樣把本王當成傻瓜,企圖瞞天過海】 ,本王起初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足足思考了大半夜,才恍然大悟。”
“國王,你想說什麼?”
“斯忒妲是你的親妹,她的孩子就是你的親外甥。縱觀整個樓蘭王室能夠對她的孩子如此執着念念不忘的,也隻有她的家系裡的兄弟姐妹了吧。”
“……”
“索芒你實話告訴本王。這些年你們一直在偷偷地尋找黎帕那,是這樣吧。”
“是。”索芒眼見陀阇迦看破了端倪,也不想再繼續隐瞞,直接實話實說:“既然國王已經猜到,幹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得了。 ”“當年斯忒妲生産艱難,好不容易生下一個女嬰,侍醫明明說母女皆安好,可才隔着半日功夫便傳來母女俱亡的噩耗。”
“胞姐希瑪妮不肯相信,硬闖阖宮看見白白胖胖的女嬰變成了一個皺巴巴的死嬰,她仍然不肯相信。國王,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索芒語氣冰冷:“我們是斯忒妲的至親,那些年,她在宮中如何如何被匈奴女人挑釁,欺壓,她心裡的苦痛隻有我們這些至親最清楚。” “而國王你呢?你可曾了解過你的妻子?可曾體諒過你的妻子?”
陀阇迦看着滿臉冰冷的索芒,聆聽着其字裡行間無不在流露出對自己的強烈不滿,神情凝重,沉默許久:“本王知道。”
“不。國王。”索芒的語氣變得更冷:“斯忒妲從懷着身孕六個多月起 ,就出現過好幾次見紅的迹象, 可我們不敢請宮裡的侍醫為她保胎,隻能悄悄從外面帶進來一個巫醫,國王你可知道又是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