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應該叫我去啊,公主。”卧房的門被推開,穆茜爾伸進頭,笑嘻嘻道:“曼琳在宮裡混的時間能有我長?她能認得幾個人,能打聽到什麼?”尉屠耆臉色一沉:“怎麼,你還沒有回去啊?”穆茜爾說:“我等你一起回去。”尉屠耆不耐煩道:“我在陪黎帕那,你等我做什麼。”艾葳蕤好奇地問:“為何她非要等王子一起回去呢?”曼琳快言快語地回答:“因為對王子忠心嘛。”
“忠心個鬼。”尉屠耆看了穆茜爾一眼,“她是知道安歸快要被解禁了。所以。”黎帕那說:“父王隻是有想法而已,又沒具體說明何時解禁。至少現在還是被禁着的,怕什麼。”
“要說眼線。”尉屠耆不搭理自己的女官,繼續分析案情,“我依然覺得王公貴族不可能參與其中。但倘若非要說在這種時候能夠幫助王後的話,恐怕隻有那些朝臣命官了。”黎帕那睜大眼睛看着尉屠耆,重複他的話:“朝臣命官。”“嗯。”尉屠耆點點頭,“聽聞王後也收買籠絡過不少朝臣命官,所以他們當中也有許多傾向匈奴的。”
“呵呵。百密而一疏啊。黎帕那。”艾葳蕤一隻手托着頭,自嘲道:“看來我從巴塞木老爺家裡帶來的那些财富隻夠籠絡王族貴戚。如果再加上朝臣命官的份兒,恐怕得把巴塞木老爺的府邸都搬空。”
“别說風涼話。”黎帕那白她一眼:“你以為那些錢真能籠絡人心?”“兩面三刀、趨炎附勢的東西,無論站在哪一方的立場都不值得信任。”尉屠耆接着說:“血書之事,算是将樓蘭王室的醜聞公之于衆。”“國王雖然惱火卻始終無法處置王親國戚。首先他自己都和匈奴人勾結,王親國戚可以‘跟風’為由開脫,固然站不住腳。”“其次,王室為保血統正而相互聯姻,血緣關系錯綜複雜,外戚勢力盤根錯節,不是說處置就能輕易處置的。”
“咯咯,看來樓蘭王室真是外帷不理,内帷不修。馬屎外面光,裡面實則一包糠。”黎帕那臉上浮起絲絲意味不明的笑,“公主。”穆茜爾推開門走進來,欲言又止。黎帕那收斂笑,擡頭問:“怎麼了。”穆茜爾看了尉屠耆一眼,終于鼓起勇氣:“我有一個鬥膽請求。”黎帕那讓她說,她說:“我想在你身邊侍候”
“那可不行。”艾葳蕤未等黎帕那發話,搶先道:“你是王子身邊的人,怎麼可以串到公主身邊侍候?再說公主從小就被培養成一個吃苦耐勞,力所能及的人,這裡有我和曼琳在旁邊侍候已經綽綽有餘,你來了能做什麼?”
“我就算現在不來以後也要來的。”穆茜爾面不改色地說:“童格羅迦親王說嫡公主将來肯定會嫁給尉屠耆。”“而且國王知道你們情投意合也一直沒反對,不是嗎?婚事就是鐵闆上的釘子。”黎帕那問:“那你還急着現在來我身邊侍候。”尉屠耆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斥責這個臉皮厚如樹皮的女官了,索性伸出手指狠戳穆茜爾腦門幾下,罵道:“哼。還不是她狂妄自負,接連得罪瑪雅王妃和安歸的緣故,如今為求自保,急着為自己尋找一個更強大的靠山!”
“噢。”黎帕那恍然大悟道:“記得當初尉屠耆遷怒于你,想把你送進宮,你還哭着鬧着不願意呢。”“怎麼現在突然又想通了呢?”
“當然,”穆茜爾巧言令色道:“這些時日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跟在公主身邊侍候最合适,因為公主是國王的女兒,身份尊貴……”黎帕那不是傻瓜,直接揭穿其中關鍵的原因:“你是提防安歸那個殺千刀的,對吧?”“得了吧。”尉屠耆說:“為她擔心簡直是多餘。她還收過海珑麟的賄賂呢,一腳踏三船,一仆侍三主,宮裡哪個女官像她這麼精明這麼懂得高攀?誰敢動她呀。”
每每想到寶貝女兒莫名遇襲,真相一日未查清,樓蘭王陀阇迦就無法安定,索性召集所有王親國戚和大臣官員至阖宮展開讨論,然而諸位意見不一,衆說紛纭,有的保持沉默,有的表态說:“國王。臣等認為天香長公主深夜遇襲是瘋子巴拉提的個人所為。”
有的則說:“臣等認為天香長公主深夜遇襲系宮裡某些心懷不軌之人的陰謀。”這正好是陀阇迦最想聽到的,迎合自己的想法, 便興趣盎然道:“說來聽聽。”塔卡爾和桑古伊等人相互交換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眼色,左手抓着右手腕,站在擁擠的人群裡仔細聆聽:“當年前王後娩下死嬰之後闔然崩逝,内宮冒出流言蜚語說前王後娩下的根本不是什麼死嬰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嬰,所謂死嬰是被陰謀掉包所緻。”“這足以說明内宮裡隐藏着一隻黑手在暗算前王後和公主。”
“晃眼十多年過去,國王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的骨肉至親,這隻黑手依然在作祟,”這個說話的人是樓蘭王陀阇迦的遠房表親,赫勒敦親王,在王室的地位不是很高,“天香長公主先是在回宮中途遭遇毒手,然後是匈奴夫人借用邪毒污蔑天香長公主,現在又遭遇奇怪的襲擊,這種種迹象說明毒手多留在我王室一日,公主就多一分危險。”
“親王。”負責公共道德與照管由财政支付的工程項目的監察官托合提立馬反駁說:“在天香長公主回宮當日遇到的那個刺客已經被緝拿歸案,現在仍然被關押,不是嗎?”“啊哈,監察官你指的是首席侍醫蘇羅漓?”赫勒敦親王冷笑一聲,“一個以治病救人為職的侍醫,為何會行刺?倘非誰在背後唆使,我就不相信他蘇羅漓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趟這一波渾水!”
托合提啞口無言,伊爾法尼親王主動走上來,“國王。既然提及蘇羅漓,我想問的是為何此人關押至今未見提審?”“哦,”坐在王椅之上,反複摸着手指那枚鴿蛋紅寶石戒指的陀阇迦漫不經心地回答:“關于蘇羅漓行刺之事,本王一直沒告訴諸位——本王懷疑其中另有蹊跷所以出于種種原因沒有提審。”
“國王。”赫勒敦索性把話挑明:“前王後生前賢良淑德,未曾與人結怨。但匈奴夫人野心勃勃,仗着匈奴勢力一再欺壓前王後,意圖謀奪内宮管理大權——就算匿名血書不揭發,這在樓蘭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她既然敢對前王後下毒手自然也敢對公主下毒手。”
托合提反問:“匈奴夫人是國王之妻,你指證她,可有證據?”赫勒敦說:“我沒有證據,但她确實具備殺人動機。如今問題的關鍵在于瘋子巴拉提身上。隻要撬開他的嘴,肯定得到真相。”
“國王。”塔卡爾趁機擠出人群走到赫勒敦旁邊說:“我等的看法和守城都尉一樣,若非宮裡有人接應,巴拉提絕不可能躲過侍衛混進來對天香長公主行兇。”
陀阇迦拍着王椅扶手自言自語:“證實這個巴拉提到底是真瘋癫還是假瘋癫,讓侍醫去診斷?”塔卡爾說:“哪兒用得着侍醫?按照常理真瘋子是見人就打,可這個巴拉提當時卻偏偏隻打傷了天香長公主,并未傷害其旁邊的侍女,說明是什麼?他其實是有目标的行兇。”
托合提懶洋洋地說:“也許他還沒來得及對侍女下手,就已經被侍衛擒獲了呢?”
“嗯,你說對一半。”沉默許久的索芒發話了:“從當時巡視侍衛和寝宮之間的距離判斷,巴拉提完全可以在侍衛聽見侍女尖叫聲匆匆趕來的這段路上的空隙間再次對天香長公主及其侍女下手,可根據侍女和侍衛的描述他打了天香長公主當頭一棍,杵在原地傻笑一陣,舉起棍子想再打,但未能打成,他已經被趕過來的侍衛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