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确定不大可能發生?”童格羅迦心事重重道:“别忘記上次國王在陽關被綁之事害得我硬着頭皮攝政那麼久!你也不是不知道樓蘭王室從來是各懷鬼胎的污垢之地。”“不都過去多久了嗎?”尉屠耆安慰道:“現在天塌下來也有國王撐着,你何必還耿耿于懷。”
“啊喲,我能不耿耿于懷嗎。”童格羅迦苦笑幾聲,長長吸一口氣:“我為我們這一家子擔心,如果以後兩個王子都回不來,我們父子三個估計要倒大黴了。”恰好漫步于林蔭小道之中的安歸路過穹頂涼亭無意聽見父親和弟弟這番話立馬停下腳步,隐匿在樹蔭之間屏住呼吸偷聽。“父親你别胡思亂想。”尉屠耆可從來都不敢想象兩個嫡系王子即自己的兩個堂兄弟都客死異鄉的情形,一個勁地勸解父親放寬心:“王兄和王弟總會回來的。”
“咳,能回來就好。回不來的話。”童格羅迦沉思道:“國王也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兩個沒有優先繼承權,至于匈奴夫人生的小王子嘛,血統不純正,即位可能性不大。”
“父親!你越說越離譜。”尉屠耆忍不住打岔說:“萬一要傳出去,别人還以為我們這一家子觊觎王位呢。”“不是觊觎王位,”童格羅迦正色道:“萬一兩個嫡系王子回不來,爛攤子遲早會落在我們這一家子頭上,因為整個樓蘭王室隻有我們這一家子和國王的血緣關系最近。”
“國王是我的親兄弟,他什麼秉性,我還不清楚麼?”“安歸幹了那麼多醜事,什麼馬車撞公主,陽關騙局,暗中委派流寇行刺的幕後指使,私自收容黑甲人等等,每一件都可以大逆不道之罪論處,國王為何如此寬容既往不咎?換做尋常人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難道隻因為他是王室成員?親侄子這麼簡單?”隐匿在樹蔭裡的安歸聽到這倒吸一口冷氣又聽見尉屠耆這樣說:“王兄的馬車撞到黎帕那這事是我親眼所見,不假。至于陽關設局綁走國王,暗中委派流寇行刺的幕後指使,私自收容黑甲人......這些事至今尚存諸多疑點,并未能說明幕後指使就一定是他。”
“屠耆啊,國王不是傻瓜。安歸出生時天現異象的傳聞,全國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如果你是國王你會沒有想法嗎?”“再者樓蘭國王這個寶座看着精緻美觀,坐上去就那麼容易?我隻是當一個攝政王,才坐那麼幾天,兩腚被刺紮得夠慘,更别說像國王這樣長年累月坐着的,兩腚都數不清楚被紮出了多少洞!”
“讓開!讓開!”旁系親王正湊成一堆商議“要事”,突然聽見樓下傳來馬蹄聲和吼叫聲,驅趕聲等,他們擠到圍欄前,好奇地向下俯視隻見熱合曼率領一支幾十人的騎兵隊伍風風火火地奔過。“怎麼回事?”塔卡爾喚來三間房樓下的侍應詢問:“守城都尉要去哪裡?”
侍應回答:“聽聞是抓捕那個與勾結匈奴夫人給天香長公主下邪毒的巫師,好像藏匿在南城區。”
“咣當!”熱合曼擡起腳狠狠踹開小木屋的門,闖進入發現裡面早已空空如也,書卷皮紙和瓶瓶罐罐等罪證全都蕩然無存,隻剩下幾張冷冷清清的桌椅。“好哇,讓他跑了!”熱合曼氣得暴跳如雷,沖着騎兵喊道:“快給老子追!”
“本王很好奇。”陀阇迦探望完寶貝女兒來到阖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審被關押多日的朵哈。她跪在地上,頭發散亂,皮膚上呈現多處淤青,臉孔腫脹,顯然是遭遇過酷刑,嘴角邊還殘留着發黑的血迹。“前王後去世之後,”陀阇迦坐在王椅上死死盯着這個當年親手将剛出生的公主拿到宮外遺棄的惡毒婦人許久,眼神陰沉晦暗:“這些年你在宮裡的每一日,究竟是怎麼過的?”
朵哈垂下眼皮,望着地毯上的繁複花紋,眼神木木的,“過得一日,算得一日吧。” “意思是得過且過喽?啊哈。”陀阇迦冷笑幾聲,手指輕輕叩着王椅扶手,“你肯定沒有想過老天有眼,天香長公主會死裡逃生,回來認祖歸宗吧?”
“……”
“你不怕前王後的冤魂回來找你?”
“國王。匈奴夫人的背後靠山是烏維大單于,他惱怒匈奴夫人不得寵,也不滿意前王後幹涉樓蘭的政務,草民實在不得不從。如果草民不順從,那草民就得死。”
“所以呢,因為你不想死,所以本王的妻女就得生生搭上性命對吧?!”
“……”
“你到底有人心沒有。”陀阇迦微微眯起眼睛,挺直腰身,“天香長公主回宮之後,你是怎麼想的。你可意識到會有東窗事發的這一日?”
“我知道。我知道她回來了,所以一直躲着不敢見她,我很害怕看見她。”朵哈身體不住地顫抖,傻乎乎的模樣,叙述說:“每到午夜我都會聽見類似嬰兒的啼哭聲,而且那聲音離着我似乎還很近。”
“每到午夜,就一如既往地響起了嬰兒的哭聲,尖銳刺耳的啼叫聲,一陣一陣的傳入我的耳朵使我輾轉反側不能入睡。”“于是有一次我不得不起床循着聲音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哭聲更大更響亮清晰,好似是從院子裡傳出的……我仔細聽來,院子的每個角落、每片土地似乎都在哭泣……”
“我拿起鏟子就開始鏟土,很快就鏟到了東西,我放下鏟子,用手細細的扒開土看見一具很小的嬰兒白骨呈現在眼前。”
“我還沒晃過神來,那具小白骨忽然動了幾下,我使勁揉揉雙眼,沒錯,它是在動,緊接着它從土地裡一點一點的爬了出來,它慢慢地向我爬過來,我隻得一點一點的向後退。”
“大膽!”陀阇迦勃然大怒,猛拍扶手發出的一聲吼打斷了朵哈腦海深處的可怕回憶:“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為什麼做這種噩夢?分明就是心存惡念,巴不得本王的骨血快點葬身于大漠!”“你助匈奴夫人作惡,品性敗壞,本王豈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