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的國王!來自古力古力城的信報!”
看守宮門的衛兵百無聊賴,正圍在一起閑聊,耳邊傳來“哒哒哒哒哒”急促的馬蹄聲,他們唰唰擡頭看見古力古力城的信差正策馬揚鞭風風火火趕至宮門前,“籲——”勒緊缰繩迫使馬兒停下。
衛兵們伸長脖子好奇地發問:“古力古力城有什麼訊息!”信差回答:“百姓們有需求和意願需要向國王陛下請示!”————
“奉國王陛下之命,維護吐火羅人血統的純正,”陀阇迦坐在寝宮地台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信的内容,黎帕那站在旁邊聆聽:“古力古力城居民将所有非原住民悉數搜刮捕盡,但這些逆黨拒絕離開樓蘭國土,甚至意圖謀反,卑職一怒之下将之全部坑殺。”
“诶呀。你們可别把漢朝過來的人也一起坑了啊。”陀阇迦自言自語道:“本王隻惹得起一方,惹不起兩方啊。”
“這說不準。”黎帕那冷冷說:“聽聞漢朝有不少叛逃至西域妄圖取得合法居民的……如果真被當成匈奴人坑了也沒辦法!”“來人。”她話鋒一轉,喚來侍衛發号施令,“速将赫裡尼克押至阖宮我要進行二次提審!”
“是,公主。不過,”侍衛彎腰行撫胸禮表示遵命并詢問:“要傳親貴大臣們進阖宮聽審嗎嗎?”黎帕那說刺客行刺的動機尚存疑,單獨審問比較好。
“大膽逆賊,你給本王從實招來!”赫裡尼克被侍衛反綁着雙手押入阖宮,陀阇迦坐在高高的王椅之上指着他呵斥:“行刺本王之前還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如有半句謊言,本王就把你的頭砍下來,挂在城門上示衆!!”
赫裡尼克供述說,那日他身藏匕首,攜長子帕勒塔洪出門去南城區的一家酒鋪喝酒,喝完酒,父子兩個東逛西逛,逛到了北城區最後來到王宮附近。父子兩個躲在樹後面觀察王宮警衛情況和方位,一直等待國王和公主的回來。他看見國王下了馬車,猛地沖出行刺……
黎帕那命令侍衛帶帕勒塔洪進宮對證,這小子與赫裡尼克的供述相同,聲稱看見父親被侍衛按倒在地上當即吓得魂飛魄散,腳底抹油般飛快跑回家中告訴母親。
陀阇迦追問:“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赫裡尼克吞吞吐吐地回答說去年開春時老父突然去世,他一個人得養活妻子和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一個月前因為家裡足足三日揭不開鍋,他心情不佳,喝醉酒惹出事端,東家勃然大怒将他攆走。沒了活計,日子還得過。最近這十多日來,他早出晚歸四處奔波想找新活計幹,但新東家苛刻吝啬總是找借口壓榨工錢,他連僅有的衣服也被送到當鋪換糧,心情異常煩悶,隻能借酒消愁。他想來想去最後想出一個辦法:死。
“荒謬。”陀阇迦氣得大罵道:“你想死容易啊,辦法有的是,但為何偏要行刺本王,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草民是想着……死得痛快一些,再者,草民心裡覺得在沖向國王你的時候肯定會被侍衛亂刀剁死。可草民沒想到那些侍衛是一群窩囊廢,光看不動手連刀都沒有拔出來,結果搞得草民鬧騰半日連死個痛快都沒......”這番話令樓蘭王顔面盡失,臉色鐵青!“本王最後再問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有哪些黨羽?”
“國王,草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草民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任何同黨,也未受任何人指使。”
诶。敢情問來問去就像是在車輪轱辘,轉不出去。陀阇迦感到腦門隐隐作痛。他按了按發脹的腦門,對黎帕那說:“孩子。這樣再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要不召傳諸位親貴大臣進來商議一下?”
“好吧。”
“國王。也許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赫勒敦對陀阇迦進言說:“從刺客的生平經曆可以看出其之所以冒死行刺,是由于民生艱難、矛盾尖銳。試想一個走投無路的下層平民铤而走險,拼命一搏,似乎也能言之成理。我認為他的供詞也并非不可信。”
“哼。我已經遣人核實過,”塔卡爾氣哼哼地說:“刺客所說供養妻兒窮困潦倒不假,但他一直有接受家中親戚接濟。何來足足三日揭不開鍋之事?”
“是這樣嗎。看來王叔對行刺之事真是用心啊。用心。”做在大理石台階上聽審的黎帕那捏着一支外面庭院采來的繁茂花枝,邊扯花骨朵邊意味深長地說話。“那是自然。”塔卡爾卡殼片刻,說:“區區草民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國王……非同小可,不重視怎麼行。”
陀阇迦再問其餘:“你們怎麼看?”“再窮也不是刺殺國王的理由!”加西亞站出來甕聲甕氣地說。“如果每個樓蘭人都學他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國王!此人必須嚴懲,以儆效尤!”親貴大臣要求嚴懲刺客的呼聲很高,陀阇迦卻瞅着瞅着,滿腹狐疑:本王心裡還有很多疑點,他們偏偏急着讓本王處死赫裡尼克。莫非真如孩子所說的,幕後主使隐藏在他們其中?!畢竟他們都和漠北王庭有過勾結,人心隔肚皮,狗改不了吃屎。況且王室薄情最不講情分,鬼曉得他們雙方至今是否還藕斷絲連呢。嗯……本王不得不多加提防。
“國相你呢。”陀阇迦把臉側向旁邊的古裡甲,詢問。“這個,國王。”古裡甲看了看坐在大理石下方扯花瓣的黎帕那,輕聲說:“老臣認為此事必有蹊跷,按說罪人一個出身卑賤的平民,讀書不多,即便是再窮再苦,認為生無可戀也罷,可怎麼想到做出行刺國王來尋求死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其背後一定有别有用心之人在唆使。”
“……”
“國王你還記不記得上次那個巴拉提?當時匈奴夫人為了謀害天香長公主,居然唆使廚子和馬夫去宮外找了這個窮苦的小子,先給他好處,然後引領他進宮,去天香長公主寝宮那裡去行兇。”“不然呢?你以為巴拉提怎麼混進宮裡行的兇?”“很明顯……”
“知道了。國相。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國王!尊貴的國王!草民要揭發!”阖宮門廊外突傳一陣驚呼,緊接着陀阇迦看見一個衣着光鮮,滿臉絡腮胡的紅發中年男子跑進來,守門衛兵在後面窮追,“國王,這個人……”陀阇迦問:“來者何人?”中年男子向坐在大理石台階之上的國王彎腰行禮,自稱:“草民峪素甫,正是罪人赫裡尼克的舊東家。”陀阇迦“噢”一聲,再問:“你要揭發什麼?”
“聽聞國王你這幾日一直在遣人調查赫裡尼克行兇之事,還有他的家人,他的過往。那麼也該知道草民将那小子解雇攆走的線索吧。”
“本王知道。”
“诶呀,國王,可不得了了,如果你知道草民解雇那小子的真正緣由,恐怕……”諸位親貴大臣皆豎起耳朵,等待峪素甫!繼續說下去。
“恐怕什麼。”陀阇迦意識到不妙,立馬警覺地問。“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