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民幹的。”
“說吧。為什麼?”
“這賤婦是我的妻子薇諾娜,男的叫海德,是我的好朋友。然而這二人竟然背着我私通,昨夜被草民抓了個現行,一怒之下,草民便将二人給殺了。今天一早進宮投案自首,雖說他們是我所殺,但還公主念在草民也是個受害者的份上,恕草民無罪。”“你還恬臉說,這分明是兩碼事!”黎帕那罵道:“從未見過像你這麼不懂羞恥德,殺了兩個人還大言不慚地讓我判你無罪?“來人,先打二十軍棍!”
侍衛操起軍棍劈裡啪啦一頓打,哀嚎之後,魯韋代狼狽地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黎帕那問:“知道為什麼打你嗎。”他有氣無力地回答草民不知。“愚鈍。”黎帕那說:“兩條人命在手,不但不誠心認罪,還厚着臉皮想讓我無罪開釋,你有沒有将我,将王室,将樓蘭法律放在眼裡?你說,打你冤不冤?”
“草民.......”
“嫡公主在上!”這時候門廊外傳來一聲驚呼,黎帕那擡起眼皮看見侍衛追着一個穿着粗布袍子的老頭兒闖進阖宮,“請你為草民作主!哇哇!”說完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那兩顆男女人頭,立馬撲上去抱住那顆男子的人頭喊道:“兒呀兒呀我的兒呀”,說完在衆目睽睽之下暈倒在地。“不得了了!”熱合曼見狀大呼:“快傳侍醫呀,傳侍醫!”黎帕那見狀心想原來是同一件事啊,正好湊到一塊兒了,聞訊趕來的蘇羅漓對着老頭又是拍後背又是扇涼風又是掐鼻子,老頭終于漸漸蘇醒過來。
黎帕那問老頭:“你是何人,這顆男人頭又與你有何關系?”
“草民叫克努特,就是被魯韋代這個禽獸殺死的海德的父親!”老頭指着魯韋代的鼻子,氣沖沖地說:“他應該受到懲罰!”黎帕那說他為什麼殺海德,你可知道?”老頭說當然知道,他生性好賭,欠海德100塊銅币不肯償還,海德去讨要時二人發生争執,所以他便心生歹念将海德給殺了。現在卻反過來誣陷海德與他家女人私通!”“你,你這個老東西!”魯韋代氣急敗壞一把揪住老頭的衣襟,破口大罵:“明明是你的好兒子人品敗壞,他早就背着我引誘賤婦了,你誣陷我!你們父子都不是好東西!!”再聽雙方的争執,黎帕那感到腦袋發暈,這魯韋代和克努特牽涉同一命案,彼此卻有着截然不同的說辭,各有各的理,也不知道哪個說的是對的。于是索性決定将魯韋代連同賈瑪勒兄弟一起關進大牢擇日再審。
“國王。”古裡甲走進寝宮,來到面向窗戶站如雕塑一動不動的陀阇迦身後:“二王子的葬禮可以開始了吧。”陀阇迦緘默許久才回應,聲音沙啞:“把王子葬在華光寺吧,讓他們母子長相伴。”“這,這,不合适啊。”古裡甲覺得很為難。按照吐火羅人的喪葬習俗,逝者被下葬之前,需要僧侶先給遺體進行洗淨收斂表示讓逝者幹幹淨淨的下葬。樓蘭佛寺僧侶會在第一時間趕到逝者的家裡為逝者遺體沐浴收斂。洗前,将逝者仰身直肢放置在屋裡,用白色紗布從逝者的下巴到頭頂纏住,緊閉其嘴和雙眼,用白布蓋住全身。男子遺體由德高望重的高僧來收斂,女子的屍體則由年長女子來洗,并由家族中有聲望者參加,小孩的則不分男女都可以洗。淨身時,其他人不得入内。洗淨之後用新白布将遺體纏裹起來,一般男人纏三層,女人纏五層。洗完後親人可以見一面逝者。如果逝者是被人殺死的那麼所有血和割下來的身體部分也必須收集起來一起安葬。總而言之,吐火羅人不會把屍體燒成灰。問題是薩迪克偏偏把屍體燒成灰。而且還是王子的屍體——嚴格地說,觸犯禮教,大不敬。
“也不能怪薩迪克。”陀阇迦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他一心要帶帕爾哈提回到故鄉。帕爾哈提死在漠北。要想在匈奴人眼皮子底下把屍體運回來,怎麼可能。”
“那.....國王?”
“再等待幾日吧,容本王想想辦法。”
“父王......”這是一個陰沉的夜晚,外面刮着風,風聲象一個臨死的人在呻吟,一陣驟雨鞭打着玻璃窗,時而間隔着一段死一般沉寂的時間。這樣的天氣使樹木痛苦地搖擺着或者悲傷地低着頭;田野裡的鳥兒在荊棘叢中互相緊緊擠在一起;樓蘭城内街道也空無人迹。迷糊中陀阇迦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他爬起來把卧房門打開端着燭台出去找可聲音卻沒有了。他回到床上,繼續睡下去,可是沒過多會那聲音又來了,很熟悉,像是帕爾哈提,但他想這孩子已經不在了,肯定不會是他。“父王!”聲音又來了,變得很大,很急。陀阇迦再次提着燭台出去尋找還是沒有人。他想大概是自己幻聽了。繼續睡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醒過來,感覺呼吸困難,全身不能動彈,他一直掙紮,但是感覺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弱。心想如果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掙紮隻會讓白白浪費體力。于是憋足了一口氣作最後一搏.....終于掙脫了,全身已經濕透。
第二日晚上。很晴朗,月亮大又圓,可是陀阇迦對昨日發生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是二更,由于昨日沒睡好。這時候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睛,陀阇迦漸漸睡過去。“父王。”睡了沒多久,他隐約聽見外面響起敲門聲,心想恐怕又幻聽了,沒作理會。可是敲門聲更大了:“父王,開開門!!”聽這聲音,是帕爾哈提嗎?怎麼可能呢,這孩子已經死了呀,哪會是誰?寝宮大門已經吩咐人關得好好的怎麼可能直接進來敲門呢。陀阇迦摸索起床着端起燭台,敲門聲停了。
“父王,是我!”
不知道從卧房哪個角落傳來了毛骨悚然的聲音,那聲音很幽怨,很悠遠。陀阇迦頓時汗毛豎起,害怕極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不用為難了……把我的骨灰撒在牢蘭海吧。”
“我會來找你。”
“啊!”黎帕那驚醒,彈坐起來,長籲了一口氣,确認自己是清醒的。不知怎麼回事,連續五天都在三更這個時候給噩夢驚醒。但奇怪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夢,确切地說,就像是驚醒前的一瞬間,有一股不知名力量抓住自己,使得靈魂陡地從身體内被拉了起來,讓她仿佛可以感覺到心髒的跳動、血液在血管裡的撞擊、胸口的呼吸起伏、腦子的思考瞬間變得全然沒有意義,一切停止……她立時睜開了眼,在身子重重撞擊床闆的當下駭然看見一團黑影在眼前一閃即逝。這究竟是什麼?
她知道并不是幻覺,也因為如此,五日以來都沒有将這事告訴其他人。
第六日,她再次給噩夢驚醒,再次無法呼吸,再次感受到死亡邊緣的無助……再次看見那黑影。但連續幾日下來,恐懼反倒不及疑惑之深。也因為如此,她這次将神秘黑影看得更清楚了些:它漂浮在空氣當中如實體般,是給人一種“影子”的感覺──甚至可以說它是個“活生生的影子”。她就在驚醒的刹那間立即做出行動,從床上彈起試着要抓住黑影,但它像是要逃走似,憑空消散,眨眼間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