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就寫了這封信讓我帶回來。”
“公主!公主!”黎帕那剛剛哄睡了兩個小寶貝,穆茜爾急急忙忙闖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她把方才發生的意外完完全全告訴她:“大王子回不來了,漢人不放他回來。”“什麼。”着實出乎意料,黎帕那驚詫地睜大眼睛。“王族們都在猜測是不是漢人早就把大王子給殺了,所以……”穆茜爾沒有說下去。黎帕那沉默片刻:“你再去打探一下,看看王族打算怎麼辦。”
“毗納耶迦,你要記住了。”氣急敗壞的海珑麟拽住兒子的衣袖,開始進行特殊啟蒙教育:“當年是漢人把你舅舅抓去當人質,現在又不講道義,把你舅舅給殺了。漢人是樓蘭人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琥珀宮裡長時間靜寂無聲。
“各位王族貴戚,你們看怎麼辦?”塔卡爾首先問了一句,無人回應,于是又詢問手裡捏着佛珠,神情淡定的溫馬達摩高僧。“大王子回不來了……”高僧閉着雙目:“但是國不可一日無主。隻能另立新王。”
“那立誰呢?”
“二王子去世多年,前王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最好的人選。”高僧說。坐在人群裡的尉屠耆聽到這話,猛地擡起頭看着高僧,倒吸一口冷氣!“什麼?立他?”王族親貴們反映亦同,眼睛瞪得如銅鈴大!“高僧你又不是不懂得他……萬一他繼位,那匈奴人肯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高僧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樓蘭人注定将會有這麼一劫。”“而且話說回來他畢竟是前王之子,總也不可能跳過他另立新王吧?違背祖制。”
尉屠耆回到家,把這個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告訴妻子:“……大王子回不來,二王子又已去世,現在隻剩下他了。王族決定立他為新王。”
黎帕那望着随風微微搖晃的搖籃,表面上看着沉默不語。實際,那種久違了的不好的感覺又來了。還如此強烈……心情糟透了,一切不好的感受都回來了,她有種很不好很不好的預感,莫名地難受,心裡堵得慌,但卻無法逃離……
黎帕那的預感很快成為現實。加拉瓦繼承樓蘭王之位後,殘暴不仁,不得人心,由于他母親是匈奴人自然對匈奴親近,屢次召見匈奴使者。更何況他從小跟兩個姐姐關系緊張,繼位後根本不承認這兩個親人。因此樓蘭曆史上出現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新王戮害案”
漢征和一年初秋,樓蘭王室頒發诏書,前王陀阇迦第三子加拉瓦繼位。但實際上其根基卻并不穩定。一方面樓蘭王室存在海珑麟和黎帕那,兩位公主對他的繼承人身份不承認,另一方面同時還有大批排外貴族暗中阻撓。
加拉瓦和黎帕那,兩人的母親可是仇深似海呀!奪夫之恨加上殺母之仇,加拉瓦對黎帕那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抽筋剝皮吃肉喝血了。同時加拉瓦和長姐海珑麟的關系也很不好,海珑麟曾經不止一次辱罵他是“雜種”
這是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戮。
新王繼位的第三天。當所有人還在睡夢中時,樓蘭國都粟特人聚居區突然被一群叛軍悄無聲息的封鎖了所有進出的道路。他們手持兵器,咆哮着沖進整潔的街區……瞬間間,拉開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戮的帷幕。
□□燒,隻是最基本的動作,暴徒們如同嗅到鮮血的餓狼,粗暴的沖進粟特人家中見人就殺……慘叫聲,不絕于耳。
反應過來的粟特人,開始堵住大門保護家眷,防止這群已經殺紅眼的暴徒們沖進家中但這僅僅隻能阻擋他們一時,冒着滾滾濃煙的火把,扔進了那些拼死抵抗的粟特人人家中。
洶湧的火焰,頓時間吞沒了房屋。無數粟特人被迫逃出家門,但這無異于羊入虎口。
一場更血腥的屠戮追殺,就此開始。有些靈巧者,躲過已經瘋魔的暴徒,向着有被把守的路口跑去,街區内已經成了人間煉獄,唯一能夠活命的機會,就是逃出這個地獄。他們幾乎是谄媚的拿出自己身上僅有的錢遞給路口把守的叛軍頭目,看着原本冷峻的叛軍頭目露出歡欣的笑容,這些渴求活下去的人們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但殊不知,這笑容代表的是什麼。
一把把銳利的刀,抵在原本想要越過路障的人們。一聲吼叫引來更多暴徒。僅僅眨眼功夫,這些将希望寄予于錢财逃命的粟特人,就倒在了暴徒的刀下,而把守路口的叛軍看到暴徒都懷揣着從粟特人商鋪或家中掠奪來的财富同樣露出了貪欲的目光。
這一刻,在粟特人聚居區内行兇搶掠的不再是暴徒……
而此等的人間煉獄,不僅僅隻發生在樓蘭國都,在伊循城,亞拔斯城,格奈烏斯城,米蘭城等各個城邑幾乎在同一時間都發生了大規模針對粟特人的恐怖襲擊……尤其是在國都針對粟特人的暴行,更加駭人聽聞……
“嗚嗚嗚……救命啊,救命……”廢墟間時不時傳來婦女和嬰兒哭泣的聲音,令所有在場者無不悲痛憤怒,暴徒洗劫店鋪之後還會放火焚燒房屋,甚至是燒人……本來就弱勢的婦女更加可憐無助,她們被暴徒按住玷污,還會被扇耳光、石塊砸頭。如果婦女一旦反抗,就會被暴徒用匕首捅進肚子……這樣的場面讓很多家族的男性都不忍看,他們奮起反抗卻被更多的暴徒壓制住,被施以更多的酷刑。
粟特女人多在大街上或者在親屬面前被玷污,有些則會被虐待燒死。其殘忍至極,很多女人都會服毒或者拔劍自盡。
箋摩那率領援軍趕來時看見無數高呼“殺死粟特人,搶奪财富”的暴徒,如同潮水般湧入粟特人各個街角,肆無忌憚的□□燒,殺人縱火無惡不作——僅僅兩日時間内原本繁華的粟特人聚居區,成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
“給我殺過去,救人!”箋摩那拔出佩劍大聲吼道。
“可是,”熱合曼又想救人,又不得不顧忌國王那一邊:“他……”
“樓蘭就要給這個暴君給毀了,”箋摩那揮起拳頭給他一拳,破口大罵:“你有腦子沒有!”
“公主!公主!”穆茜爾急急忙忙跑進卧房,對獨自坐在地台上一隻手托着臉發呆,一隻手敲着桌面的黎帕那說:“加拉瓦勾結漠北流寇殘殺粟特人還不許城内守軍救援,……護國大将軍抗命不尊,帶人殺過去了……”“那個該殺千刀的明擺着是在挑釁你啊!”
“是嗎。”黎帕那面無表情地拿出無極寶刀,緩緩站起來,“那我倒要去看看。”
“啊啊啊,危險啊!”
“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怕什麼?!”她來到西城區,暴亂已經被守軍大體平定。整條街上濃煙滾滾、血流成河、屍首分離、臭不可聞簡直比煉獄中的場景都恐懼……幸存的婦孺向她哭訴說暴徒燒殺搶掠和玷污是同時發生,同一條街道上的婦女全都遭蹂躏或調戲,”那些喪失人性的暴徒沖進房裡,如果房内有兩到三個女子,他們會向最年輕的下手,施暴之後為了消滅證據就縱火燒毀房屋,他們似乎是有預謀的,就像是實施一場集體行動一般……”
一個污頭垢面的女子說,暴徒每闖進一戶人家,開口就問:你家的女人呢?
可憐無論如何躲藏這些無辜的女性,都逃不過暴徒的殘暴蹂躏,而對于這些可憐受害者的慘叫與呼救,近在咫尺的叛軍,對此統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還會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