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鹿姑也不是簡單人物。”尼賈提繼續說:“聽聞他得知派來樓蘭使者被殺,勃然大怒,但又沒有派鐵騎過來讨伐,而是要求使者傳話要求遣送質子。”“……這貌似也不大符合匈奴人一貫的做派。”“還有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說到這裡,他斜睨坐在旁邊的庫爾班和索芒兩人一眼,話中有話道:“匈奴使者居然還好像非常忌憚天香長公主。真是怪了。天香長公主哪來的強硬底氣?”
庫爾班聽出了話外之音,但保持緘默。直至和索芒離開琥珀宮返回親王宮邸時才私下對談:“黎帕那哪來的底氣。匈奴人能她忌憚什麼?依我看多半和上次攻打羌妩那事有關。”
蜿蜒曲折的巷子裡黑暗無比,隻有微弱的月光透過屋檐的縫隙照進來。索芒雙手背後緘默不語。“那事,早就在西域諸國傳遍了。為什麼精絕王聞突然不戰而降,為什麼皮山王西夜王那些和精絕王勾連敵對樓蘭的老狗又主動跑來示好?匈奴人也肯定早就知道……”
“真的?”達爾瑪紮布擡頭看着硇幹。“千真萬确。”硇幹回答:“聽聞樓蘭王長子安歸願意去匈奴為質,可是樓蘭王不肯答應。”
“好哇。”達爾瑪紮布很高興,立馬有了一個主意:“隻要我們拿到主動權還有辦不成的事嗎?你快去幫我聯絡那個王子,我一定要和他私下好好談談!”
“你呀,小看你父親了。”陪同安歸回家的卡斯帕,看着這個悶頭悶腦坐在地台上一言不發的小子,說:“你知道你心裡肯定很驚訝,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硬氣,依我看他八成早就把漢人和匈奴人的心思給摸透了。”
“心思,什麼心思啊。”安歸疑惑地問。
“我們樓蘭和輪台可不一樣,”卡斯帕在他對面坐下說:“你好好看看地圖,西域最東邊,北有匈奴,東面漢土———正好夾在兩者中間,誰掌控樓蘭,就同于掌控了西域的主動權。所以長期以來漢匈雙方都盡量不和樓蘭交惡。”
“王兄,你太天真了!他們要真心想和樓蘭人交好,就不應該索要質子!”
“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主動請行去匈奴?”
“我是以防萬一......不想讓我父親為難,你知道不知道?”
“呵呵,舍身救國,多偉大呀。我就怕你救得了樓蘭國,卻救不了你自己!”卡斯帕話音剛落,仆人給安歸送來一封信,說是匈奴使者邀請你得了空閑去驿站坐坐。安歸起初滿腹狐疑,心想難道匈奴人聽到了風聲?隔日他來到驿站,達爾瑪紮布已經讓侍應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好酒好菜,熱情地寒暄着,首先按照匈奴禮節敬上一碗從匈奴帶過來的馬奶酒。這斟酒敬客是漠北牧民待客的傳統方式。他們認為美酒是食品之精華,五谷之結晶,拿出最珍貴的食品敬獻,是表達草原牧人對客人的敬重和愛戴。
安歸毫不客氣地接過酒一飲而盡然後開門見山:“貴使把我請到這裡,有什麼事嗎。”
“呵呵呵呵,難道一定要有事才宴請王子嗎。”達爾瑪紮布笑容可掬道:“我就是閑着沒事想找王子談談罷了。”
“找我談話?王室有這麼多王子。你怎麼偏偏找我呢?”
“聽聞王子願意去匈奴學習騎射,感受感受不一樣的漠北草原風土人情,可是樓蘭王那個老東西不答應,真的嗎?”
安歸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淡淡地回答:“我隻是對你們匈奴人拿刀脅迫我父親感到非常憤慨。不僅如此,你們匈奴人還綁架了我兒子毗納耶迦!”
“不不。王子。你誤會了,我并沒有綁架你兒子。”達爾瑪紮布說到這裡想了想:“不信你回去問他……”“聽聞快五歲了吧?像這麼大的孩子,不可能說不清楚到底是誰綁架了他呀?”
“……”
“其實這件事呢我懷疑是天香長公主那個瘋婆娘在暗中搞鬼。以前在漠北就略有耳聞她精通歪門邪道,沒準……”
“你就是想告訴我這個?”
懂得察言觀色的達爾瑪紮布注意到安歸臉上的表情似乎是不太喜歡聽,于是又換了一個話題,滔滔不絕地和他說了許多漠北草原牧民的故事——
匈奴,每每提到這個地名,人們自然地就把這個地方和那廣袤的大草原聯系在一起。
廣闊的草場、悠閑的牛羊、奔馳的駿馬和悠揚的牧歌……這些都是人們對于草原和草原生活的表淺印象。
在漠北草原上,生命肆意舒展,自由而不羁,在這裡能讓人深深體會到“天之高遠,地之渾厚”
草原的兒女也是這樣,他們對生命的理解往往格外灑脫,也格外珍惜。
這些逐水草而居,以放牧牛羊為生的民族有着一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人生信仰。他們領略着翺翔天際,縱橫草原的快感,享受酒肉穿腸,潇灑人生的痛快。
匈奴人盡情享受着大自然的饋贈,同時也在用雙手與智慧,維護着他們熱愛的土地。逐水草而居決定了他們每個人必須學會趕着牛羊轉場,以便于及時給牲畜們提供優質的牧草。
所以,匈奴人非常鐘情于氈帳。他們的氈帳結構簡單,便于拆遷組裝,就地取材自産自用非常适于遊牧生活。
匈奴人天生就是歌手和舞者。草原的生活是孤獨寂寞的,他們學會用歌舞排解孤寂。歌曲風格,悠遠漫長,就像他們生活的大草原一樣。驚險刺激的賽馬、摔跤,令人贊賞的射箭,引人入勝的歌舞等等,是每年匈奴諸部盛會上重要的活動之一。
不過,匈奴人最主要的還是放牧。但是馬、牛、羊的放牧方式各不相同,羊需要專門的帶領和管理,而馬和牛則不太需要去管理。
真正的匈奴牧民生活其實蠻枯燥的,也很辛苦,放羊都要在外面風吹日曬,可是無論如何艱苦,骨子裡不變的,依舊是對草原的那份
深深的摯愛和感恩。
他們,有着自己獨特的風俗習慣;
他們,供奉薩滿,
他們,與牛羊為伴,和蒼鷹共舞;
他們,就是草原上的牧民。
他們生于草原,也将永遠忠于草原。
“你說什麼?!”童格羅迦驚詫地看着古裡甲:“那個不肖之子竟然跑去驿站和匈奴使者會面?”“他們說了什麼?”
“聽說好像是匈奴使者自己寫信邀請王子去的。”古裡甲說:“驿站侍應聽見匈奴使者一個勁和王子吹噓漠北草原的美好日子。”
“那安歸回複了什麼。”
“王子沒回複什麼。”
“哼。沒回複。可能嗎?!這小子我了解得很,心野着呢!”童格羅迦氣得胸口陣陣發痛:“明擺着是匈奴人聽到了風聲,故意用華麗藻詞鼓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