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東西。”童格羅迦走後,瑪雅一個人坐着發牢騷:“他又不是不知道……明擺着把我往火坑裡推!!”
“王後。”舍缇勸說道:“國王也是有他的道理。可别想上次給毗珈摩送禮那樣,拖來拖去,結果被天香長公主抓到了把柄!”
“傻子。你以為禮物送到了,她就沒借口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還不是全憑她一張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話恰好傳到正躲在宮外院子裡的果樹上偷摘果子的伯哈亦的耳朵裡。隔了一會兒,他又聽見舍缇這樣說:“我認為天香長公主不可能傻到每次就找你的麻煩,那樣不是太明顯了嗎。”
短暫沉默。
“那你說送什麼好?”
“襁褓,小衣服,還有男孩的玩具……”
“得了吧。……都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就送這個?”
“是男的正好,如果是女的,就當是送給小公主嘛。”
伯哈亦一邊嚼着果子,一邊慢悠悠回到太陽武士的老巢佛陀迦耶大菩提寺,穿過長長的走廊,老遠就看見指揮使和三五個兄弟坐在草地上低着頭搗鼓什麼,旁邊還放了一個大木桶——裡面裝的是大大小小的碧綠的玉石。
“指揮使收集這麼多玉石幹什麼呀?”傑定好奇地問。“嗨,傻子。”艾什勒弗興沖沖地回答:“天香長公主不是又懷孕了嗎,我這是在給新生的小王子準備禮物。”
“禮物?”
“我打算用這些玉石打磨成玩具。”
“原來如此。”
“快來幫忙吧。”
傑定坐下來從木桶裡拿起一塊玉石心想打磨一把小斧頭給王子也不錯,不過他磨着着突然又想到什麼,脫口而出:“不對呀。公主才有孕多久,怎麼知道是男是女?這萬一是女的,恐怕送過去不合适吧。”
“禍—從—口—出!”艾什勒弗瞪了他一眼。
“沒事的。指揮使。”伯哈亦一邊嚼着果子一邊悠過來:“有些話能不能說,是因人而異。”“你小子剛才跑去哪兒了。”艾什勒弗擡頭問。
“摘幾個好吃的。”伯哈亦從盔甲裡掏出幾個果子先遞給艾什勒弗,他說不用,伯哈亦又轉而分給傑定和另外幾個兄弟。
“你方才說的什麼意思。”
“我是說,有些話——是有些人說得,有些人說不得。”
“陀阇迦王生前對我有栽培知恩。”艾什勒弗由衷地說:“如今他不在人世,我也有義務保護天香長公主。”“所以,那些不中聽的話絕對說不得。得罪公主可不好。”
“那是肯定,指揮使你怕得罪公主,某些人可不怕。”
“誰。”“噢,你出去一趟,是不是又探聽到什麼消息?”
“是王後。她……”伯哈亦把方才偷摘果子時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主子。
“什麼?你真的決定讓藍樂絲和那個王子訂婚?”黎帕那送客後把女兒抱回卧房,放在地毯上,吾日耶迦也把尉梨迦放在旁邊讓小兄妹倆自己玩耍。艾葳蕤跟在後面追問黎帕那。
“有什麼法子。”黎帕那輕歎一聲:“就算不是賽克斯圖斯,也會是其他王子,藍樂絲是公主,不可能和庶人成婚呀。”
“現在這情況。”吾日耶提很理解黎帕那的做法:“陀阇迦王不在了,尉屠耆又被遣去長安,公主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外戚才能長久生存下去。”
“可是,可是。”但艾葳蕤在意的并非外戚勢力的問題,“小公主不是剛出生就受洗進入拜火教了嗎,她和異教徒成婚不合法!”
黎帕那正要說話,麥蒙進來禀告說:“外面來了一群人,是那個被漢人打死的阿裡的家眷。”她忙說快,快有請!
“……”然而死者阿裡的家眷,十幾個男女老少來到公主府的堂屋,坐下來卻遲遲不發話。尤其最年長的胡德,即阿裡的祖父,他盤腿坐在地毯上雙手合抱在胸前,總讓人感覺他似是在用“靜坐”來發洩内心的不滿!
黎帕那看着這群沉默不語的人,隻好首先發話打破沉默:“有什麼話,你們就直說。”
“這件事情不能一了了之。我的可憐的侄兒不能枉死。”阿裡的一位遠房親戚費奧娜也說話了:“公主必須有一個決斷。”黎帕那說我會付出相應的賠償。“不!”阿裡之妻以斯帖憤怒地說出一句吓人話:“我不在乎什麼金錢,金錢多少也換不回阿裡的命。我要漢人血債血償!!”此時毗珈摩躲在門外一隻手抓着門框,眼神陰郁地看着面露難色的嫡母說我也想。可是……
“我真的不明白。你告訴我,”以斯帖變得激動起來,她蓦地沖到黎帕那面前,厲聲質問:“當初那些漢兵無禮毆打國王的時候,為什麼王子會想得那麼一出,居然用關在牢裡的賊人來交換國王?”
“他也是想救他父親。”
“呸!虛僞!”
“虛僞?”
“你也劫持了漢人,你敢公然下刀捅殺以示要挾,他尉屠耆為什麼不敢?哼。盡裝模作樣,我看他分明動了投降漢人的心思吧!”這個才成婚十日就淪為寡婦的可憐的婦人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似乎在她看來——尉屠耆不敢在漢人面前下刀捅殺人質就是虛僞的表現,是示弱的表現,更是不戰而降的表現!
“我也是覺得奇怪。”阿裡的表兄麥吉德也沖到黎帕那面前橫加指責:“國王被打得多慘,都據理力争,沒有向漢人服軟,而他尉屠耆呢?國王都沒說要遣他去,他卻自己主動說願意去……這難道不可疑嗎?!他不是主動投降,是什麼?!”
“哎,你們說。”艾什勒弗打磨一把玉劍磨着磨着突然想起什麼,陷入沉思:“當時我和天香長公主挾持人質救國王,國王不會責怪我什麼吧。”他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太陽武士作為樓蘭王身邊的近衛親兵居然在國王備受傷害的時候沒有趕來救護,擔心會被怪罪。
“怎麼會呢。指揮使你想多了。”十八歲的普萊姆基安慰道:“你好歹也幫了天香長公主大忙啊,就算國王責怪下來,她也就會替你說話的。”“你和箋摩那可不一樣。”
“哼。可不就是不一樣嗎。”無意被部将說中了要害,艾什勒弗冷笑幾聲:“他現在是堂堂正正的國舅。”
“國舅又怎麼樣?隻要我們牢牢攀住天香長公主這顆大樹,把他箋摩那拉下馬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更何況……”
“何況什麼。說。”
“這段時日城裡的流言蜚語愈演愈烈,尉屠耆被罵得可兇了。箋摩那作為幫兇也難逃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