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又有傳聞系王後散布的嗎。”艾什勒弗反複打量着打磨被光潔透亮的劍刃:“怎麼,她要抹黑尉屠耆也罷,難道連親弟弟也一起?”
“公主你别生氣。”摸了半日嘴皮子好不容易将阿裡一家人打發走,麥蒙好言安慰獨自坐在地台上擡着一隻手捂着發脹的額頭的黎帕那:“他們也是心裡有氣,等時間長了,氣消了就好了。”
“氣消。……你看他們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會氣消嗎?估計再過一百年都不會消!”
麥蒙語塞。其實他心裡也明白阿裡之死肯定不會草草不了了之的。隻是,因為看見黎帕那情緒壞,就出口安慰幾句罷了。而黎帕那也确實沒聽進去一個字。與此同時公主府還有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在發生……伊布蒂哈吉眼看天色不早了,便着手準備晚膳,她在竈膛裡升了火,轉個身去取肉,回來就看見毗珈摩将一件衣服扔進火氣騰騰的竈膛裡!!
“啊!王子,你要幹什麼!”伊布蒂哈吉吓得趕緊跑過去阻止,可是晚了,衣服已經被扔進火堆裡了,而且火堆裡已經不止在燒一件衣服,——诶呀呀,這個淘氣的奶團子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來把好幾件衣服給燒了,還是公主一針一線親手給他縫制的衣服!!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達烏德聞聲跑過來,見狀,驚詫地問:“王子,你怎麼把那些衣服燒了呢。”
“全是漢朝絲綢縫制的,我不穿!”毗珈摩不僅臉上稚氣全無,還注滿了一種與年紀不相稱的兇惡:“我要穿樓蘭人自己的織物!”
“我真的不明白。你告訴我,當初那些漢兵無禮毆打國王的時候為什麼王子會想得那麼一出,居然用關在牢裡的賊人來交換國王?”
“……你敢公然下刀捅殺以示要挾,他尉屠耆為什麼不敢?哼。盡裝模作樣,我看他分明動了投降漢人的心思吧!”
“我也是覺得奇怪。國王被打得多慘,都據理力争,沒有向漢人服軟,而他尉屠耆呢?國王都沒說要遣他去,他卻自己主動說願意去……這難道不可疑嗎?!他不是主動投降是什麼?!”
自從和阿裡家人的對話後,黎帕那接連幾日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穩,半夜莫名其妙的也沒做夢也沒有人叫醒,可她自己常常無緣無故突然就醒了。在燈光昏暗的漆黑卧室裡總感覺到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靠近……她莫名心裡很怕,然後一屁股坐起來點燃幾個燭台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此後接連兩日,她歇息都亮着燭台。直到第三日。
第三日同樣亮着燭台,她睡得很沉,沒有做夢……突然有人在外面很用力的像是用拳頭砸也像是用腳踢房門“咚咚咚”“咚咚咚”她直接驚醒,一屁股坐起來盯着房門看,可聲音卻沒了。她對着房門自言自語說:“艾葳蕤?吾日耶提?是你嗎???”可并沒有人應答。天亮以後她就問她們:“昨晚有沒有敲我房門或者半夜上茅廁,她們都否認說沒有。于是她就把這次當成了是自己幻聽或者說是真的做夢了自己卻不記得了。
可是!在兩三日以後的又一個晚上,她同樣亮着燭台睡覺,又是在二更的時候又有人敲她的房門,她聽的很清楚上回是三下一次,一共敲了兩次,這回是四下一次,敲了兩次“咚咚咚”“咚咚咚!”
她又是一屁股做了起來,這次她确定不是做夢也不是什麼幻聽!确确實實是有人在敲她的房門!應該不是侍女侍從,也不是小孩。
她很害怕,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門,就這樣一直心髒繃緊一兩個時辰,可是一兩個時辰過去,除了那兩次敲門聲其他什麼也沒有發生……她眼皮子打架打得厲害不由自主向後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呼呼啦啦。”仿佛風吹樹葉般的聲音有又一次将她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一堆書信仿佛樹葉一樣從窗戶飄落而下。
她下床走到窗前拾起書信發現上面全都寫着一句相同的話:如果不是你嚣張跋扈,怎麼會害得我!你應該遭到報應,一報還一報!她認出這是尉屠耆的筆迹。她使勁眨眨眼想再看看清楚,确定這真是尉屠耆的筆迹,“喔喔喔喔喔”耳邊響起悠長的雞鳴聲……
她赫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窗外天色已破曉,陽光正逐漸揭去夜的黑幕……
信,那堆書信。她醒來的第一意識就是下床去找那堆書信,因為本就不相信尉屠耆會發來内容如此奇怪的書信,可她在房裡轉來轉去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沒有信?難道昨晚是夢?
難道是尉屠耆在給我托夢?他想通過這個場景來指責我不成?!
大早起來連早膳也顧不上吃就坐在草地上繼續打磨玉石玩具的艾什勒弗,直至伯哈亦得意洋洋地跑到旁邊,正要開口說話,他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
“好。按照老辦法。”
“可是,這對天香長公主不太好吧。”
“她本來就是玩這個的,你認為她會怕這個嗎。”“别忘了我們的目标!”
“好的……”
“蘭娜。我給你縫了一件新衣服。”黎帕那來到她房裡幫她洗臉梳頭,喃喃地說。尉屠耆走了已經有一段時間,她經常來給她梳頭更衣照顧得細微不至。而神志不清的蘭娜隻知道坐在橢圓鏡子前低頭玩弄纖長的手指。
“公主。舍缇女官來了。”梅盧辛說。黎帕那頭也不擡:“她來幹什麼。”
“送禮麼。”
“說我沒空,禮物先收下。”
“是。”
“什麼什麼。她來送禮。”艾葳蕤聞訊快步沖去客堂:“她能送什麼好禮。”“哎哎,你怎麼這樣?”穆茜爾看見她一進客堂就要打開舍缇送來的小箱子,“畢竟是送給公主的禮物你擅自打開不太好吧。”
“你忘記她和她那個主子以前幹過什麼好事嗎。必須得檢查檢查!”艾葳蕤沖破阻攔打開箱子看見裡面裝着的都是嶄新的嬰兒襁褓和小衣服之類,她一件一件拿出來仔細翻找似乎是害怕裡面藏着針或小刀之類的利器會傷害到将來出生的小王子疏梨阇,穆茜爾說王後應該沒這麼傻,自己伸出狐狸尾巴給公主抓。
盡管如此艾葳蕤依然沒有掉以輕心,她抓起一頂小小的嬰兒氈帽,用力一抖,“啪”果然有一件小小的東西掉下來。穆茜爾撿起來一看,原來是縫成三角形的黃色小布包,表面上似乎寫滿了許多密密麻麻的符咒狀的字體。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原來日思所想,牽挂的人一直在心裡,萦繞在夢裡……
然而。夢醒,卻是百般惆怅,萬般無奈,夢碎,一切皆然隻是空!
“尉屠耆。”黎帕那起初很驚喜,居然夢見心愛的丈夫了。他就站在床前背對着她。她迅速從床上骨碌爬起來向他走去,她想問他怎麼樣了,到長安了嗎,漢人待你好不好?可奇怪的是他始終背對着她而站,似乎很冷淡。
“尉屠耆?”黎帕那走到他背後,驚詫地又叫了一聲,聲音不大,可如此近的距離,他應該已經聽見,可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就是那樣子冷冷地背對着她而站。
她伸出雙臂試圖從背後将他抱住,可接下來的一幕令她難以置信:他居然擡腳走……在她眼前越走越遠。“尉屠耆!你要去哪裡?”
她趕緊追出去,可是他并沒有停下。她追着追着,突然發現他停下了。她追過去試圖拉住他的手,他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面目猙獰的漢軍士兵!她看見漢軍士兵朝她抛過來一絲難以捉摸的嘲弄的笑……然後四周冒出騰騰霧氣,漢軍士兵帶着尉屠耆,雙雙消失在霧氣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噢。這不是好兆頭。”大祭司加薩尼盤腿坐在地毯上看着解夢的水晶球,搖搖頭,一臉凝重……坐在對面的面無表情的黎帕那說你就直說吧。事到如今沒有什麼是我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