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是什麼人呐。”一夜之間突然變得不同于往日,嚣張氣焰全無的娜仁花坐在床榻邊,連連倒吸冷氣,面色驚惶,口中反複喃喃自語:“我也隻不過是打了她一個侍女嘛,又沒有打死,她……她就殺了我八個侍女?”
桑朵尕站在旁邊,表情同樣驚惶:“居次你确定……真是她?”
“傻子。你動動腦子,不是她還有誰!她連姑母都敢殺,還有什麼她不敢的?”
此時,恐懼,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像一條寒冷的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讓匈奴女渾身顫栗,無處可逃……
從小在匈奴部落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娜仁花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感受恐懼。她其實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恐懼什麼——雖然深信背後有漠北諸部撐腰,有狐鹿姑大單于撐腰,天香公主再怎麼樣不敢對自己動刀子。可盡管如此她依然感到恐懼……确實莫名其妙的恐懼。
也許一夜之間八個侍女慘死一事,才讓娜仁花稍微意識到天香公主不是好惹的吧。天香公主那暴虐脾氣猶如黑暗中的深淵,莫測其深度,可吞噬一切光明,讓人心生恐懼……
“那個,穆茜爾被當街毆打一事,你查清楚沒有。誰幹的。”箋摩那在将軍府辦公時突然詢問熱合曼。
“可能是匈奴人。”熱合曼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能?你還不确定嗎?”
“以天香大長公主的口碑,應該不會有樓蘭人敢下着狠手……隻能是匈奴人了。天香大長公主還放話說不讓告訴國王呢。”
“所以你真的對國王隐瞞了這件事?”
“是。”
“傻子。”箋摩那冷笑道:“她是什麼貨色,你還不懂嗎?你真的以為隐瞞了,國王就不會知道嗎?”
果然———
“側後。”阿麗江走進寝宮對失魂落魄的娜仁花說:“國王來看你了。”
“噢。噢,國王來了!”娜仁花立馬回過神,雙手敷了敷臉蛋,檢查妝容打扮還有哪裡不足:“桑朵尕,你看我的胭脂用足了嗎?”
“用足了,用足了!”桑朵尕忙說。
“珠花呢?”
“全戴上了。”
“好好好……”娜仁花站起來,捂了捂胸口自己暗示自己要鎮定,千萬要鎮定,别讓安歸看出破綻來。
安歸一來到匈奴夫人的寝宮,就坐在地台上,一隻手托着臉,繼續閉目沉思“……”
“國王!你來看我來了!”娜仁花噔噔噔地跑到廳堂看見久未謀面的丈夫,就上前一個勁的撒嬌:“這麼多天,你才過來看我……”
“跪下。”安歸則一動不動,閉着眼,嘴張了張,冒出這麼一句。“什麼?”大大咧咧慣了的娜仁花偏偏眼拙,沒有覺察到對方的臉色不大好。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問一句。
“跪下!”安歸的聲音明顯變大而且語氣變得相當嚴厲,帶着毋庸置疑的意味。
娜仁花隻好屈膝面前跪下,未待開口詢問緣故,“說吧。”安歸來個先發制人:“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呀。”
“沒,沒幹什麼呀。”娜仁花故意裝傻。
“還想狡辯嗎?娜仁花,你老老實實和本王坦白,本王是在幫你,你知不知道?!”
“幫我?”
“你以為你背後有匈奴諸部撐腰,她就不敢殺你嗎?一夜之間死了八個人,這是殺雞吓猴,是下馬威,你懂不懂?!”
愚蠢。愚蠢。得手之後依然難滅心中怒火的黎帕那躺在床榻一邊養胎,一邊繼續打小九九:不該全部殺了。應該一個、一個的殺,慢慢地折磨……全死了,好戲一下就散場,以後太沒意思!
“公主。”坐在旁邊的探望是有名的粟特劍客阿什福德,他眼神銳利,很快洞穿她的心思:“像匈奴夫人這種貨色沒必要和她玩什麼慢慢折磨的把戲。隻有狠狠給一個下馬威殺殺她的嚣張。”“以後日子還長呢。誰知道娜仁花還要玩什麼陰毒的花招!”黎帕那長長的舒一口氣:“一下子全殺光了……”
“你以為匈奴夫人會在乎幾個女奴?”阿什福德說:“再說了,她們是在匈奴夫人身邊侍候的,就算一個一個地殺掉,也得拿得出一個一個讓人信服理由啊。難道她們全都和你過不去?依我看,倒不如趁着這個合适機會全部殺掉的好!”
“娜仁花你好大的膽子!”阿麗江站在門外聆聽安歸厲聲斥責:“穆茜爾對你不敬,本王都還沒處罰,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派人去當街亂打一通?!還說什麼匈奴人胸襟豁達,那你呢?你的胸襟又在哪兒?!”
娜仁花理虧,低着頭跪在地上嘟哝:“明明是我受辱,卻一直未見你發話,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處罰……”
“你,如此愚鈍,目光短淺,活該被别人算計!”安歸罵完,連連搖頭!當年的珤勒爾頻頻被算計,還能沉得住氣,而她……根本不是喪門星的對手!罷罷罷!反正娶她本來就隻為了讨好匈奴,政治聯姻而已,至于對付喪門星……從沒指望過。
“穆茜爾。怎麼了。”依布蒂哈吉端着一盤甜點“古拉蔔”去慰問慰問養傷的好姐妹穆茜爾,“這糖水球不是你最喜歡吃的嗎。怎麼不吃呢?”
穆茜爾躺在床上,從頭到腳被一層層厚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看上去好像某些外族在喪禮時制作的幹屍?
“古拉蔔”是一種凝固狀的牛乳甜點,它被揉成面團,做成球,在酥油中油炸。然後浸泡在用紅花、綠豆蔻和玫瑰水調味的糖水中,吃起來香甜可口。
“沒胃口……”雖然穆茜爾的臉被紗布蒙住。但依然能人感覺到她的郁悶,不開心。
“好啦。别鬧情緒啦。”依布蒂哈吉安慰道:“公主已經替你報仇了。她派人殺了娜仁花的八個陪嫁侍女……八條人命哎,還抵消不了你心裡憋屈的惡氣嗎?你賺啦!”
“說是這麼說。”穆茜爾頭枕着柔軟的大枕頭,仰天長歎:“我還是覺得丢人。沒臉見人了……”
“怎麼沒臉見人了?”
“以前在親王宮邸的時候,我為了尉屠耆屢次惡整安歸,那個時候。有親王護着,有尉屠耆護着,如今呢,他們都不在了……我落得這一遭,安歸該怎麼羞辱我?”
“他羞辱你?”
“你不了解安歸這個人。”穆茜爾說到這裡,雙手合抱在胸前,一臉沉思狀:“他一定會來這裡的……今日不來,明日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