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誘墨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羞辱感再次尖銳地湧上心頭。她慢慢蹲下身，撿起那本厚重的護照夾。指尖觸碰到了護照夾柔軟的皮料，同時還摸到了夾住的護照本身，摸到了裡面各種簽證頁的觸感。李安娜甚至沒再多看她一眼，重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空氣裡隻剩下昂貴的靜谧。

“是。”她聽到自己喉嚨裡擠出幹澀的一個字，聲音低啞。

拿着地址，攥着那把冰涼的門禁卡和鑰匙串，李誘墨如同行屍走肉般出了頂層辦公室，走進電梯。當電梯鏡面門閉合，映出她蒼白緊繃的臉時，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才猛地湧上來。手裡的護照像滾燙的炭。她用力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把那被當衆踐踏的屈辱感壓下去。睜開眼時，鏡中的雙眸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暗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着。

她别無選擇。為了那個冰櫃格子裡的母親，為了自己不被這冰冷的城市徹底吞噬，她必須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漂浮的稻草，哪怕那稻草上布滿利刺。

靠着樸秀真給的地址和交通工具路線提示，李誘墨找到了那棟掩映在高大喬木中的頂級安保高層公寓。門口的保安穿着筆挺的制服，像打量怪物一樣審視了她和她那身舊衣好幾秒，才核對了門禁卡，冷着臉放行。

電梯直接入戶。當她用那把沉甸甸的黃銅鑰匙打開李安娜家那扇厚重的柚木大門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玄關寬敞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燈投下璀璨的光斑。撲面而來的，不是生活的氣息，而是一種巨大的、彌漫着金錢和展示意味的空間感。她小心翼翼地踏過光潔如鏡面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仿佛每一步都會踩碎它的完美。

循着指示推開那扇比想象中更巨大的衣帽間門，李誘墨徹底屏住了呼吸。

眼前展開的絕不是衣帽間，而是一座迷宮，一個宮殿。頂天立地的開放式衣櫃、玻璃展櫃如同藝術品陳列館。色彩、質感、光澤……是想象力的極限。無數件衣服按照色系、材質整齊懸挂，每一件都懸挂在專屬的衣架上，外面罩着透明的防塵罩，像博物館珍品一樣被呵護。絲巾牆如同展開的彩虹瀑布。一面巨大的落地鏡矗立在中央。

正中央一個獨立的玻璃展櫃裡，挂着三套已經搭配好的成衣。樸秀真的短信恰到好處地進來，點明了其中一套：簡潔利落的香奈兒黑色斜紋軟呢套裝，搭配同系列的小羊皮鞋和一個菱格紋手包。珠寶格裡，還有一枚小小的山茶花造型鑲鑽胸針。

任務很明确。可李誘墨的腳仿佛釘在了門口柔軟的地毯上。她的目光無法從那件套裝上移開。裁剪的精準完美，面料的挺括質感，在射燈的照射下散發着低調而毋庸置疑的華貴氣息。這和她口袋裡僅剩的幾張能撐過幾天的零錢形成了天地之别的巨大反差。

一種源于凱瑟琳時代、蟄伏在她心底多年的對完美的渴望，在經曆了重重打擊和極緻的貧瘠後，如同休眠的火山驟然被喚醒。她像是被一道神秘的力量牽引，一步步走向那個展櫃。

她的手不再顫抖，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用鑰匙串裡的其中一把鑰匙解開了展櫃的鎖。先是取下防塵罩，然後，手指顫抖着，卻無比堅定地撫上那冰涼細膩的斜紋軟呢面料。

衣服輕盈地滑落在她手中，冰涼而厚重。她幾乎是屏着呼吸，極其笨拙卻又帶着某種奇異虔誠的莊重感，脫掉自己那件早已洗得發硬發白、袖口磨損的舊T恤。粗糙的布料滑下肩頭的瞬間，裸露的肌膚接觸到衣帽間裡恒溫恒濕的空氣，微微顫栗。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披上戰甲，一件件穿上那價值不菲的黑色套裝——上衣挺括的肩線微妙地貼合了她尚未完全成熟的肩頸線條，掐腰的設計恰到好處地勒出她尚顯青澀卻比例驚人的腰線。精緻的金色紐扣嚴絲合縫地鎖住領口和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