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越來越亮,我們也越來越接近目的地。庫利亞坎所轄的行政區域很大,但城市本身就要小得多。穿過連綿不絕的農田,我們終于來到了這座位于沙漠裡的雪白城市。大概是受了曾經殖民者的影響,整個庫利亞坎市區的房子好像都是白色的,還有一些蓋有紅色的坡頂,這樣整齊劃一的配色讓人看了十分舒服,更聯想不到這其實是墨西哥境内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而事實上,這裡正是北美乃至世界最大的販毒團夥之一——錫那羅亞聯盟的大本營。
我們入城時正好是早上,街上公交、私家車與行人熱鬧來往,看上去忙碌而有序,跟清晨的紐約比起來隻不過是人流量的區别,完全見不到半點毒販□□的蹤迹。
進了市區之後,Jonathan明顯警覺了很多,眼中重新現出常人難有的犀利。這個男人總讓我控制不住好奇,在松懈時,他讓你想起林間靜卧、睫毛上沾着露水的小鹿;但他進入工作狀态時,又瞬間變成了一隻藏在樹叢間伺機而動的獵豹,隻要出手,便沒有獵物逃得過它的利爪。
怎麼會有人把這兩種迥然特質結合得這麼自然?我不止一次地疑惑。
我們從城市西北方進城,然後Jonathan不慌不忙地順路向南,直開到15号州際公路附近才拐進一個院子。這院子看着很普通,隻是比周圍人家的院子大了些,門口有個殖民時代風格的拱門,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殊的了。Jonathan把車子熄火,示意我跟他下車。
等我走下車,發現有個人正從屋子裡走出來。那是個有着典型墨西哥長相的男人,偏棕的膚色,卷曲的黑發,深邃又比白種人更精巧的五官,炯炯有神的棕黑色眼睛。見到我們,他立刻綻開笑容,熱情地走上來抱了抱Jonathan,并叽裡呱啦地說起了西班牙語。
Jonathan沒有笑,但臉上的線條可見地松懈下來,也用西班牙語和那人寒暄了幾句。然後那男人又走過來,剛想擁抱我,就被Jonathan拎了回去,對他說了句什麼。
我其實學過一點西班牙語,不過水平非常一般,不說讀寫,就是日常對話能聽懂的也很有限。但那句話我聽懂了,他告訴那個男人,“亞洲人不習慣肢體接觸。”
又是這種令人要多想的體貼,我假裝沒聽懂,走上前主動和來人問好。那人本來在揶揄地看着Jonathan,挑着眉回給他幾句話,聽到我不甚熟練的西語,哈哈笑了起來。
“早上好,來自東方的美麗姑娘,”他伸出手和我握住,手指溫熱而粗糙,尤其是食指的指節上有層厚厚的繭,“不用勉強自己,我的英語雖然一般,但足夠和你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