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施翊說話算數，不到中午就帶程歆去劇組見導演。比預期更快地進入初次試戲，即興表演、展示演技。
程歆依靠還算過關的演技跟強勁的背景順利進入複戲，此時站在一側正認真揣摩劇本中的人物。試妝試鏡花費時間最久。選角團隊跟導演及制片人在一同商談演員們的試鏡表演，最終敲定由程歆擔任女二一角。
他完全可以直接塞她進去，作為資本，投資一點錢，買個戲份。程歆不願意，她認為自己可以靠演技赢取角色。半推半就，他上了幾層台階，把她從千人競争的層面直接帶到臨近點，将唾手可得的機會擺在她跟前。
“你可以競争下女一的角色？” 施翊說。
“女二已經很棒了，我喜歡劇本裡的女二，因為好人長命百歲。”
男人停下腳步：“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問，”程歆走下樓梯，回頭看向身後的施翊。天黑月明，酒店内進出的人多了起來，所有人大包小包，步伐忙碌，除了施翊，他過于悠閑，好像是專程來走馬觀花一番的。
出了酒店大堂，施翊才開口問她：“為什麼想當明星？”
“因為有萬衆矚目的機會，這是我在其他領域很難實現的目标。”程歆實話告知他。
誰不喜歡當主角呢！
他是誰？經紀人、保镖、司機，最主要，他是金主，是自己事業上升期的貴人。所以對他，盡可能在有秘密的情況下誠實點。
她還有個不情之請，關于曼島酒店頂層的奢靡程度，她想親眼目睹一場。她也清楚，她還不夠格。
施翊提醒她：“六個月能殺青，直到上映結束都不許傳出任何負面新聞。”
“全聽安排。”
男人确認無誤，她似乎忘了之前的善舉。晦暝的雨夜，垃圾桶附近，遍體鱗傷的人懷裡抱着一隻英短藍貓的屍//體；一把出現在頭頂的灰格雙人傘，一件棕色的圍裙跟一袋被雨水打濕的黑色垃圾。
程歆，春節後就而立之年了。
“生日你想怎麼過？”
“吃蛋糕。”
“還有呢？”
“沒了。”
“就沒了？” 他覺得奇怪。
“嗯。生日一直都是吃蛋糕過，第二天也吃，不過是隔夜冷藏後的。”程歆像過來人一樣的口吻：“其實隔夜冷藏後的蛋糕口感會更好。”
“程歆，今年生日，我們去海上過。”
“上海？”
施翊歎了聲氣：“動點腦子，是去遊輪上過。”
“要花多少錢？我才剛掙一點，别花光，存錢真的挺難的……而且，我拒絕寅吃卯糧。”程歆關上手機，她承認她是守财奴。身邊這位少爺應該從來不需要為錢發愁，他們嗤之以鼻的，正是他們這些絕大部分人求之不得，是為之一生努力奮鬥也很難達到的起點。
“不花你的錢。”
“免費的？”她心想：“免費的更不行。”
“不是。”
“還是别了，在家吃個蛋糕，拍幾張照片，發個微博就好了。”程歆說：“我微博有幾十萬粉絲。”
“我看着安排，到時候通知你。”
“不，我拒絕。我隻想按照以往的流程過，不想大肆宣揚，更不想一個生日就搞得大動幹戈，鋪張浪費。”
“不識擡舉。”
“是擔待不起。真的。”
車子駛向回家的路。
“馬上過年了。”程歆說：“我送你個新年禮物。”
“什麼？”施翊心想：“前一秒還說沒賺來要花的錢，拒絕一切。一眨眼就要他送禮物了？”
“你想要什麼？不能太貴。五千塊以内的。錢包？香水？圍巾都可以。”
“你可以給我織一條圍巾。”
“我不會。”
“騙人會變成吉娃娃。”施翊說：“你客廳沙發角落有個藍色的收納盒，裡面都是毛線球，還有幾個沒織出形狀的夭折作品。你以前養過貓？”
“沒有養過，養活物壓力大。我自己都颠沛流離的，哪還有能力再養貓。”
施翊說：“趕在元宵節之前給我就行。”
“行。我給你織一條。”
“灰藍色，不要其他顔色，不要帶任何圖案跟配飾。”男人提出要求。
“好的。施經紀人。”
趁着他好哄，先抓資源。這是程歆除演戲以外新增的另一個頭等目标。男性的三分鐘熱度她有幸見識過，清楚薄情寡義之人多出于此類人物，所以她要盡可能地多汲取資源，以确保某些事的達成。
“不用巴結我。”等紅綠燈期間施翊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對你好是事出有因，你也可以理解為，我為人好，所以對你好。”
“好……”程歆頓了下語氣：“那個關總的事擺平了嗎？會不會出損招私下報複我們倆？”
“應該不會。”
“這是什麼程度的答案？沒有參考意義。”
“不會。因為我手上還有不少他們父子倆的把柄，還有，你上次不是也拍了他準備施暴于你的工具嗎？你還有他當天的錄音。”施翊将車速加快。開了一道縫隙的玻璃倒進來冷冽寒風，夾雜厚重的濕氣。
“夜間開慢點。”程歆一隻手抓緊身上的安全帶。
“好。”施翊降下車速：“你會開車吧？”
“會。駕照到手以後，兩年沒開過車了。”
“找時間練一練。”
“我考慮一下。”
“别考慮。明天一早，你開車去曼島酒店，幫我帶份早餐回來。車子撞壞沒問題，你别出事就行。”
“咱倆誰是誰老闆？”來回要五十公裡路，開那麼大老遠車就為帶份早餐？她心裡已經翻了兩遍白眼。
施翊修剪幹淨的指甲蓋呈現出健康的粉嫩色，手掌一下下輕拍在方向盤上，似乎在計時，“你可以在那裡吃了再回來，自助餐種類很豐富，一定有合你口味的。”
他又說：“要穿正裝。”
程歆的不樂意從話裡飄出來，“你們有錢人的習性我真的不太懂。早飯完全可以就近解決，大費周章跑那麼遠，很奢侈。”
“程歆，你要适應。我雖然有首有尾，但做事從來都是秉着一副一時興起的派頭。保不齊哪天你紅透了，把我踹了。我可能會萎靡不振，郁郁寡歡，說不定還會得心病！”
“不可能。我沒那麼沒良心。”程歆當下打斷他的猜忌，“我這人一向重情義。”
“是嘛？”
“當然。”
“那我拭目以待。”
“請便。”
施煜的電話打到了程歆手機上，電話那頭傳來铿锵有力的男聲，“讓施翊接電話。”
程歆聽出他是那天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哥”，緊着把手機遞到施翊耳邊，指指被捂住的聽筒小聲說：“你大哥的電話。”
“喂？大哥。”
“又說話不算數？”
“沒有。”
“說好的回家住，你人呢？”施煜的話雖有幾分責怪，但仔細聽來，更多的卻是與他桀骜不馴外表相反的百依百順，兩者形成強烈的對比。他似乎很寵愛他的這個弟弟，以至于程歆窺出一些猜疑來。
施翊乖巧起來，“我會回家。大哥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保證會從樓上下來，陪你吃早飯。”
“那好吧！挂了。”
“大哥晚安。”
程歆收回手機，羨慕道：“你哥對你真好。”
“當然，他是我哥，我是他弟。我們是親人。”
“你到前面的公交站台放我下去，我自己坐車回去。你回家吧！”程歆從高德地圖上搜索到需要坐的公交線路，截屏發到自己獨自一人的置頂微信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