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過去依憑過的家族,羂索的心情還算是不錯。當他閑庭散步時,竟然遇到了自己作為“加茂憲倫”時的仆從。活了百餘年、不僅白發蒼蒼,連皮膚都褶皺在一起的男仆,正慢悠悠地在曲折的連廊裡走着。他的眼珠渾濁不堪,泛着一種老氣的黃色,很難想象,他竟然已經活了将近一百四十年了。
羂索的眼神從男仆的身上飄過,對方也發現了他。穿着樸素、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的外來醫師,怎麼看都無法引人注目。可男仆卻像是認出了他,一路小跑過來,顫巍巍地說:“憲倫老爺,您來啦——”
羂索吃驚于對方的頭腦似乎仍然在百年之前漫遊,周遭并無人氣,他便随意地應和着,“四乃,在做什麼呢。”
四乃顯得畢恭畢敬,“老爺,我正要将素美夫人的事會報給您呢。”
素美,羂索想起來了,是那個他拿來制作咒胎九相圖的女人啊。他微微地笑着,讓四乃離開了。果然,人老了,連腦子都不好使了。
沒有他人的約束,羂索可以說的上是自在。隻是庭院中頗為冷清,明明是春夏交際之際,卻了無生氣。
這都是從住在這裡的一家人死去開始的。
羂索用餘下的眼神望了望正蹲坐在水塘邊的孩子,他被燒傷的表皮果然像蛇蛻一樣被遺棄了。就像現任家主委托前說的那樣,不能單純地将其當成是人類。
确實,那也并非人類的姿态。若要用什麼來比拟的話,就像是一個裝着不同樹葉的玻璃瓶。雖然都被統稱為樹葉,但它們來自哪裡,又有着什麼樣的習性,相同點雖有,但共同點也更多。
味道很複雜呢。
抛棄了患者,遊蕩在這仍然散發着血腥氣味的房屋中的醫師,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顯然被閱讀過的書籍。這正是野梅先前讀過的《卑彌呼的房間》,書簽正夾在P211,首行小字寫道:如果你先入為主,将永遠無法窺見神的全貌。
他粗粗閱覽了幾頁,将這一章節讀完了。想起表面上的治療還剩一些,羂索站在廳中喊了一聲,“野梅。”
加茂野梅不會作出回應。
就在剛才,他獨自離開了。
……
……
悟被家主禁足了。
原因是他假借着家裡的關系,去警視廳裡“搗亂了”。警視廳的長官和五條松風一對賬,發現壓根就是悟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在生日前夕,他不被允許離開家。
悟當然不接受。他向來是個會鬧的、過分活潑(政江語)的孩子。面對下達此命令的五條松風,他在當夜跑出了家門。
現在這個世道,隻要有錢哪裡都可以去。隻不過,八歲的悟忘記了,八歲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太小了,就算是書吧,店長也會好心地過來詢問他是否和家裡人走散了。
啊,怎麼這麼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