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看!!”
野梅用朗尼遮住了眼睛。
他以為,女孩們是讓他不要看他們。
就這樣遮掩了兩分鐘,野梅才将朗尼從眼前挪開。女孩們卻沒有離開,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可她們的表情卻變化了,不是憤怒,而是一些帶着眼淚的恐懼。
“不要看!”
“怎麼了?”醫師的聲音從野梅的頭頂響起了。
女孩們消失不見了,好似從未出現過。
對于這些古怪的存在,野梅怎麼也習慣不了。但是一想到今天是頭一次來看煙花大會,他把這些可能會惹人厭煩的話語吞進了肚子裡。
“沒有事。”
站在山坡上,腳下的田地幾乎一望無垠。從道路的東方到西方,分隔着大小一緻的田埂與水渠。田地的北面,村落裡燈火通明,空地上已經搭建了一個巨大的木台,村民們正在将大量的煙火往高台上搬去。
“要開始了嗎?”
“好期待啊!”
“你想好要許什麼願望了嗎?”
“茂夫,你怎麼沒有帶上相機!”
“能夠看到這麼美麗的煙花,正是不虛此行啊。”
“怎麼辦啊文檔還沒有做完,明天早上就要上交了,為什麼非得是我來做啊!”
“如果媽媽也和我一起來看煙花就好了,哎呀,都怪你臨時起意啦!”
“伢子,我愛你,死了也要繼續愛你。”“哈哈,不準詛咒自己。”
“我的包怎麼不見了?誰偷了我的包!”
“辭職之後我一直覺得好害怕……老爸老媽怎麼辦……我的老婆兒子怎麼辦……是故意的吧,上司一定是故意的吧!”
“有怪人?沒聽說過诶?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怪人啦,你真會多想。”
“你之前工作的便利店?我知道我知道,聽說每天半夜都會有一個小女孩的鬼魂來買東西。但是幹嘛現在說這個,我很害怕呢,你再說的話我就跟你絕交哦!”
“看完煙花再回去的話,恐怕得淩晨兩點了吧,說實話我有些後悔,為什麼要來這麼遠的地方啊。”
“什麼?不是你要來益荒村的嗎?”
“我隻是聽人說了這回事,這裡每年都在辦煙花大會,不來的話豈不是太可惜了。”
“咦?可是這裡,從來沒有舉辦過煙花大會啊?”
空地上,村長面帶微笑地點燃了火把。他走上了高台,将火把丢入了煙花堆中。
“我明明沒打算來這裡看煙花啊……”
野梅隻是靜靜地看着遠方,紛雜的噪音忽然到來。先前消失的兩個女孩再一次出現了,她們的表情更加恐怖了,幾乎是驚懼地跑向衆人,“不要看!!!”
被點燃的引線燒到了煙花箱,嘭!嘭!嘭嘭嘭嘭嘭!彩色的火花筆直地上空,在女孩們試圖撕裂整個世界的長嘯聲,加茂野梅害怕地回過了頭,第六感告訴他快逃,快點離開這裡,他抓着醫師的那隻手幾乎在對方的手掌上勒出白色的痕迹,他扯着對方一起背對着盛開在背後的煙花。
人們臉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呆滞地看向漫天的花火,或者說,是花火在觀賞着他們,就像是在觀賞一場宏大的死亡。
嘭嘭嘭嘭!
世界上隻剩下煙花綻放的聲音。
羂索被拉扯着往山下走,拉着他的人腳步混亂,一腳踩進了凹陷的泥坑裡。
裝滿人聲的唱片被人擡起了,一股嶄新的邪惡像煙花一樣在他們的身後爆發了。這下羂索也感受到了,他不能回頭,一旦回頭,說不定就會死。
加茂野梅慌亂地跑下山坡,朗尼的身上濺得到處都是泥點,可他卻無暇顧及。這一路上,他一直看着前方,甚至不敢看向自己所踏足的地面。
成年人跟在他的身後跑着,他的靴子每踩踏一次地面,就會制造出響亮的聲音。野梅多希望他們的腳步聲能夠蓋過煙花的聲音,可是他們隻能一直跑,跑到看不到煙火的地方,或是這片煙花完全從天空中消失。
擦。
擦。
擦。
從高草叢中,傳來了整理指甲的聲音。
穿着一身白色長裙的高大女人正垂首整理着自己長長的手指甲。她在野梅的身前,而野梅的身後則是尖嘯的煙火。
可是女人擡起了眼睛,她的瞳孔裡倒映出漫天的絢爛火花。嘭!一團紅泥迸濺開來,白色的骨飛濺綠色的血飛濺,白衣女人就這樣在野梅的跟前爆炸了。
慢慢地,煙花的聲音也從中天消失了。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
野梅的右眼睜得很大,女人身上的綠血順着他的眉毛往下流淌,他眨了一下眼睛,這滴血長了腳,跑進他的眼白裡栖息着。
羂索一直、一直都觀察着牽着他手指的那個孩子的表現。他時而驚恐,時而喃喃自語,而現在,羂索終于能看見他看見的世界了。
也許是因為不平衡的陰陽導緻了錯亂,也許是因為他們現在靠得很近很近。
羂索用手指溫柔地梳理着對方因為奔跑變得雜亂的黑發,眼神落在他擁有兩個别扭的螺旋的發頂上。
這具身體很好。
他會好好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