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巡邏車的警示燈旋轉着逼進,傑才松開了握住門把手的雙手。他轉頭對孩子說:“已經沒事了。”可孩子的傷口仍然像是腐爛的水果,傑不知道自己這幹巴巴的安慰能不能産生作用,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對方遠離似乎是傷口部位的血污。
可對方卻下意識地躲避着,露出明顯是痛苦的表情來。
“我碰到傷口了嗎?”傑不得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可這個散亂着長發的孩子隻是躲避着他的動作。他慢慢地蹲了下去,眼睫也緩緩地垂了下去。
因為父親的緣故,接到了警報而來的大叔們都認識傑。從傑口中聽說了原委的警察們指派了兩人去森林搜索可疑人員,剩下兩人則留下來詢問些什麼。
“這……”巡警高木眼尖看到了些什麼,他小幅度地撩起孩子全部打結的頭發,在他的後腦上發現了一道正在流血的刀口。血滴已經将市松花紋的後背全部濡濕了,巡警隻覺得驚訝,也許刀口隻是看上去猙獰,實際上并不大。
但他們不敢耽擱,決定将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送往附近的西島診所。西島診所的夜間急診隻配備了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今天輪值的人員中正好有傑的母親——雙葉。
正是因為父母都在值夜,傑才決定跟着幸一郎一起巡邏小鎮。
“那我……”在巡警大叔護送着孩子上車的時候,傑也猶豫着要不要一起走。但認識的大叔嚴肅地拒絕了他,“你要是不在,幸一郎會擔心的。”
傑這才打消了念頭。
在車上,高木按照傳統詢問了些細節,比如說你叫什麼,家住在哪裡,在被找到前究竟經曆了什麼。可對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一聲不吭地握着雙手。
他們隻知道這是個男孩。
這個不說話的孩子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動作。
比如靠近車窗,注視着被車輪抛下的身後的風景。
西島診所内,夏油雙葉提前收到了聯絡,所以在巡邏車到來之際,她已經準備好了清創用物。今夜的值班醫師名為人見,他是在瞌睡中被喊醒的。
橫貫在腦後的長傷口幾乎泛出粉紅色的肌肉,人見醫師很難想象,在得到了這樣的傷口後,當事人竟然還保持着清醒的狀态。其實,這些傷口已然愈合了不少,否則醫師就會看見一個空蕩蕩的後腦與一顆垂落的眼珠。
這些傷痕正在悄然痊愈着。
為了更好地進行傷口上的處置,人見醫師不得不将這個孩子的頭發全數剃掉,隻留下一顆光秃秃的寸頭。雙葉其實暗自感慨道,真正漂亮的孩子并不會因為發型改變而變得難看,失去那些污垢的長發,她仍然能看清對方纖細典雅的五官,這男孩的母親也定然是個十足的美女。
她在急診卡上寫下了無名氏的名字,以及就診的時間以及所做的檢查。
清晨5:22,被派往樹林中尋找可疑人員的巡警無功而返。他們并沒有發現符合當事人(傑)提供資料的對象,隻是在入口處發現了一隻髒兮兮的玩具熊。
其中一人覺得,這興許是那個孩子的東西,所以在歸隊時一并帶來了西島診所。
幸好,那真的是對方遺留下來的玩偶。玩偶的手被孩子握在了手心裡,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不少。端坐在冷冰冰的鐵椅上的玩偶,它身上的泥水正隔着相同的時間向地面滴落,黑暗,猩紅……
人見醫師正在對主要的傷口進行清創處理,在無法注射麻醉劑的前提下,男孩竟也默不作聲。人見醫師隻感到吃驚,加快了消毒與縫合的速度。
除了頭部的傷口外,他左腳的擦傷也很嚴重,足弓處還有着一個深足一厘米的穿刺傷。為了防止感染,臨時注射了一支破傷風針。
等到整個清創處理過程結束,時間将近快要六點了。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魔盒,原本安靜的街道頓時被喧鬧的人聲與車流所占滿。
新一天的早晨,就這麼蓋過了昨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