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玉荷子哀哀地哭着,呼吸聲逐漸變得急促且艱辛,“我不想嫁給他——野梅,我不想結婚——”她心裡的河流湧向了深淵,她的天氣還停留在連綿的雨季。
加茂野梅的心也停止了跳動。比起玉荷子的憂傷與哀愁,他被另外一種力量控制了身心。
就像醫師山野萬松傾注願望的那個夜晚。
“玉荷子姐姐,”野梅的紅眼睛呈現着一種靜止的驚悚,他的聲音從腹部跑了出來,“這是你的願望嗎?”
玉荷子不答,隻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裡。眼淚不停地從她的眼角滑落,她将腦袋深深地埋進了裙裳之中。
她看不見一片龐大的陰影籠罩着頭頂的天花闆,也看不到黑暗的觸手正緩緩地向她伸去。玉荷子隻是重複着她的不安,但她也隻能重複自己的不安,因為她什麼也做不了,她的父親贊同這項婚事。
野梅笨拙地拍着對方的後背,可他的聲音卻嘶啞得像個老人。
“你的……願望……嗎?”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得付出什麼。
肉-體,思想,靈魂。
玉荷子的術式幾乎沒有閃光,隻是保留着一種充滿悲傷的暗淡。
趁着夜色,野梅跑到了家主所在的屋子。書房裡燈火通明,紙窗上倒映着對方埋頭苦幹的身影。
他的身子愁苦地搖擺着,腳底踩到了枯折的樹枝,就這樣,野梅被他爺爺發現了。
紙窗從内被推開,對方威嚴有餘溫情不足的臉孔暴露了出來。
望着那張被燈光勾勒出皺紋的臉,野梅艱難地從口中吐出了話語。
他其實隻是想過來轉轉,無法抵抗對方的眼神,才将心裡話說了出來。
“玉荷子可以不結婚嗎?”野梅踮着腳尖,腳跟後空落落的。加茂家主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深了,一絲兇狠從眼底冒了出來。
“滾回去。”
加茂野梅落荒而逃,他扒在庭院邊的圍牆上,仍向内偷看着。注意到他眼神的家主重新合上了窗戶,隻留給野梅一個筆直的背影。
婚契典禮七日後在春日神宮舉行,這是符合家世的、迎娶正妻的儀式。禅院扇的上一任妻子,來自分家的禅院蘭乃剛過門就外稱染病而死,這個三十三歲的半老光棍就要迎娶下一位妻子。
玉荷子獨自在房間裡哭着,她無法接受自己要嫁給一個比自己年長十五歲、而且素未謀面的男人。不是五條,不是加茂,而是禅院家,那個一向以嚴苛殘酷為名的家族。
野梅擠壓着歡樂布朗尼的身體,軟綿綿的熊軀裡竟然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老式彈簧的聲音來。野梅靠在朗尼的身體上,他自言自語道:“該怎麼辦呢?”
他聽見了“願望”,身體下意識地要去執行這個“願望”,這分明是福神的權能。對……上一次,他在井口許願的時候,福神也沒有回應他,可其他人向自己許願的時候,交易卻好像成立了。
“福神在我的身體裡嗎?”野梅翻了個身,枕在玩偶的身上,羂索的大腦被擠壓向一旁,他隻好往邊上挪了挪,如今熊玩偶愈發頭大,從外觀上來看頗有些頭重腳輕。
羂索也對這個問題十分好奇。他重複道:“福神在你的身體裡嗎?”
野梅也不知道,他1996年4月21日那晚的故事一無所知,那個晚上留給他的隻有莫名其妙的燒傷和耳邊的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