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品見狀趕緊去攔,“師兄,你不能去,危險!”
男人不理,繞過杜清品,跨步下了台階。
杜清品追身其後,大聲道:“師兄,等等!萬一你出了事,該如何向老師交代?”
男人在拐角處頓住,片刻中心中有了決斷,啞聲道:“師弟,這場嘩變已搭進去許多人命,我不能讓她也身陷其中,後果我自會負責。”
看着師兄頭也不回的背影,杜清品擡手拍了一嘴巴,“哎!都怪我,多說什麼話!不行,我得趕緊找老師去。”
時間流逝,裹在人潮中的懷德隻覺得肺中的空氣愈加稀薄。她被簇擁着雙腳離地,不覺地仰頭向上,漸褪色的灰白天幕倒影在眼底。
氣息漸微,就在懷德阖眼的微末間,一張清俊的臉闖了進來。滿上擔憂,“懷德,懷德!”男人低吼着。
懷德睫毛輕顫,眨着眼,半晌,才不敢置信着确認道:“顧……審言!?”
“是我。”
顧審言抿着嘴,擠到了懷德身邊。他雙臂肌肉緊繃着将懷德罩在懷裡,用身軀分割出一方屏障。
“你還好嗎?”顧審言低頭在懷德的鬓發間問道。
懷德點點頭,她能正常呼吸了,清冽的墨香盈入鼻尖,獨屬于顧審言的味道,此刻她莫名覺得安心。可她忽然反應過來,仰着小臉,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是來救我?”
瞧着懷德漸漸紅潤的臉色,顧審言松了一口氣。當看到她仰頭閉目生息全無的樣子時有多絕望,此刻的他就有多慶幸,幸好他趕了過來。
顧審言繃緊雙臂,将懷德往懷中帶了帶,沒有過多解釋,隻道:“我先帶你出去。”
恰時,朱紅的大門轟然倒地,喊殺聲如同沖鋒的号令,人們順流直入。顧審言和懷德被沖撞着疊疊倒退,“抓緊我!”便随着人群一同湧進了應天府衙内。
“楊昆!殺楊昆!——”
“殺了他!”
内院裡沸反盈天,人人抱頭鼠竄。
與此同時,中正街的西邊,官道上飛沙揚起,“呼——呼——”人嘯馬蹄聲震得大地顫抖。
如雷鳴雨至,兵部尚書帶隊,一隊鐵騎飛馳而來,寒光凜凜,皆是殺人的刀。
士兵們訓練有素,從外側包圍了湧動的人潮。
“爾等暴民,速速受降,否則格殺勿論。”兵部尚書威威道。
随隊而來的李昀勒馬在後,眉頭一皺,低咳一聲。
兵部尚書心領神會,趕緊轉了話,“百姓們,停手,聽本官一言!大家鬧事的緣由我們知道了,六部會合審此事,大家速速散去!”
“放屁!我們才不會信你們這群狗官的話!你們和楊昆是一夥的!”
“對,一丘之貉!”
兵部尚書心下不耐,卻不得不壓住性子,“百姓們,楊昆大人此刻并不在應天府衙,你們闖的是官署之地,天子門楣,若還聚集在此不肯散去,便是謀逆之罪,皆當斬首,你們是都不要命了嗎!”
民衆們雖心中不忿,可也是肉體凡胎,面對着一幹肅殺的官兵,心中漸升猶豫。
“各位,在下是金陵戶部尚書沈介。”尾随而來的沈介出面說了話。
“大家的難處在下都知曉,在下會聯合六部的各位大人将此事呈報上去,并且會奏請減免克扣的商稅。聽在下一句勸,快快散去吧!”
“在下以性命和名聲作保,會給各位一條生路。”
沈介是文官,儒雅的面孔和溫煦的話語,讓人莫名能對他信任。
人群中相互瞧瞧,都等着下一個出頭回嘴的人。
街角處,杜清品焦急不安,“老師,官兵來了,這該如何是好?大師兄還在裡面呢。”
孔贽看着對峙的雙方,不滿的眯緊了眼,明白已經失了先機,若再鬧下去,必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甘心道:“快去,讓我們的人先退出來。”
人潮中幾位剛剛在對峙中還振振有詞的年輕人接到杜清品的示意後,一個接一個悄然溜走了。
沒了出頭的人,剩下的人不成氣候,随着官兵們的驅趕,堵在府衙外的人漸漸散去了。而府衙裡還有一衆最先打頭陣的人堵在裡面。
兵部尚書揮着手,也要将這些人驅趕走,李昀策馬跟上,在旁說道:“尚書大人,我建議将闖入官署的人都帶回去盤查一遍,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兵部尚書心領神會,指揮士兵們将剩下的人帶走。
困在人潮中的顧審言,将這幾位官員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是六部的堂官出面,但明顯是為汗血馬上那位氣度不凡的男人所驅使,他不禁好奇,其人究竟是誰?竟能說得動向來遠離是非的姑父出面平息暴亂?
懷德被顧審言的身量遮去了視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到了前面傳來的響動,和官兵宣聲要把他們抓到治署審問,她拽了下顧審言的衣袖。
顧審言低頭,低聲安撫道:“别怕,沒事的。”
懷德不安道:“你可是秋闱的解元,會不會被影響?”
顧審言搖搖頭,安撫着拍了拍懷德的肩膀。
帽檐下的李昀敏銳地感受到了被打量的視線,再等他回眼尋找那目光卻消失了。他掃了一圈人群,皆是一群愚民。
罷了,他今天已然是救了他們的命了。便收回視線,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