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股人馬直襲糧倉而來。
觀瀾倉望風樓響起了第一聲号鳴,接着在漫天角聲裡,黃其甫陳兵列馬,這是他第一次不是演練,而是在真正的敵人面前做這些,将士就位,黃其甫轉身走進了主帳内。
此刻帳案幾前坐着的,是一位青衫先生,此人斯文儒雅間着幾分英氣。黃其甫并不了解他,隻知道他叫明先生,是今夜觀瀾倉一切命令的發布者。然而此刻這位明先生卻沒有要下達指令的意思,隻是一派怡然的喝着塢城的夏茶。
黃其甫繃緊了臉皮,眼裡盡是蓄勢待發。
明先生吹了一口手裡的茶沫,才擡眼看向黃其甫,笑了聲,“别急孩子。”
黃其甫終究耐不住性子,“明先生——”
明先生擱下杯,擡手示意黃其甫噤聲。外面的聲浪逐漸高起來,集營中的将士們開始騷動。沒有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黃參令還不出來。”
“明先生還沒發話?”
“賊人都要直接闖進來了……”
衆人越發慌張,一将士轉頭小跑進了營帳,也不看人就跪下,垂首急道:“明先生,黃參令,賊子逼近,快發令迎敵吧。”
黃其甫聞言再次看向明先生。
明先生問跪着的兵:“他們離外栅還有多遠?”
“不,不過百步而已了吧。”
——————
天漸漸暗下來,晡時将盡。
侵襲的人馬烏泱泱逼近外栅,為首的壯漢勒馬,打了個手勢,後面浩浩蕩蕩的隊伍也停下來。
外栅是用堅實的樹木虬結形成屏障,頂端皆削矬成槍,淩厲的尖刺盤聚成花,看作用類似拒馬,但比起拒馬,外栅的圍欄更讓人望而生畏,怕就連暮北野性難馴的烈駒也不敢縱身跨越。
衆人暗歎,這觀瀾倉遠看像是不堪一擊,沒想到這木圍搭得倒是巧妙,但是這樣湮滅氣勢的話沒人說出口。
木栅也有劣處,裡外情狀一覽無餘。看到裡面嚴陣以待的将士,壯漢邊上的長臉男人開口道:“居然早有準備,莫非是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壯漢輕哼一聲,“雖然有所動作,但看他們頻頻回頭,瞻前顧後的樣子,分明是心裡沒底,不知道下一步作何打算。剛剛溜進主賬内的小兵你瞧見了嗎?恐怕是個膽大的前去請令去了。”
“那,我們不如即刻闖進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殺?真殺起來我們恐怕占不到多少便宜,盡管姜長鷹的兵都分派去各城赈災,但是守着觀瀾倉的這些人裡大部分仍是曾經的暮北軍,可不容小觑。”
壯漢朝内栅糧倉的地方看了看,“有望風樓,還有号角,号角一響,排兵列陣。哪裡是早有準備,這分明是他們平日裡操練的章程,看來姜長鷹真是拿出打仗的勁頭守護這糧倉啊,”
“大哥,現下我們該怎麼辦?”
“按事先定好的來。搶到軍糧要緊,讓大夥準備爆鳴石。”
長臉男立即轉身招呼。後面的隊伍打馬上前,原來這群人身上都綁着一棉布制成的軟兜,走到最前面,一字排開,伸手從軟兜裡拿出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
“投——”
黑色的爆鳴石齊刷刷的扔進栅内,集營外的将士對此這個黑色的圓球不熟悉,個個閃躲之餘順帶不停的叫罵。
“你們這幫孫子,是不是忘記帶投石機了?小細胳臂别拽吧折咯。”
“他們估計都不知道什麼是投石機吧。”
“爺爺我當年用投石機扔的石頭有半人高,你們扔這小石子給你爺爺我撓癢癢呢?”
……
待第一波人将軟兜裡的爆鳴石扔完,另一波緊随其後替補上。
栅内的将士在黑壓壓砸下的爆鳴石中亂作一團,但士氣未挫。長臉男狠狠的啐了一口,“呸,打過仗又怎樣,今天讓你們嘗嘗爆鳴石的厲害。”他率先舉起一團火把,在細密的雨霧中,火把的火勢卻仍然強勁,接着便是狠狠一擲,火把落進栅内,被點燃的爆鳴石炸裂開,伴随着飛蹿的火藥,有将士應聲倒地,哀嚎不已。
未待衆人反應,将士們頭頂閃過道道紅光,擡頭,鋪天飛來的是火把和黑色的圓石。
“還在扔,快往裡撤——”
将士們扯着受傷的人往後撤,一邊防備着飛濺的火藥。
“明先生呢?”
“還在賬内,黃參令也在裡面!”
“護好營帳——”
将士們你一言我一語扯着嗓子胡亂的交流着,盡量穩住陣型。
“我忍不住了,他們耳朵多少有點不好,外面炸成這樣,他們裡面還沒個動靜啊?”一膀大腰圓的将士囫囵着嗓子抱怨道。
“劉七,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口無遮攔。”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遮攔個屁。”
“你……”
“——兄弟們,明先生有令,都撤到内栅。”鑽進主帳的将士終于出來,站在帳前的木台上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