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摩挲刀鞘的聲音尤為刺耳,海風襲來,裹挾着殺氣,寒意直擊黑衣少年的心肺。黑衣少年本能的拔劍回旋,當啷一聲,擋掉了水手忽然從背後刺來的劍。
“嗯?”壯漢瞪大眼,不知狀況。
“去瑞城?呸!你不是昔爺派來的人!”水手肯定道。
“嗯?”壯漢皺了皺眉,看向黑衣少年。
“是瑞城。”黑衣少年沒有多餘的争辯。
“嗯?”
“你除了哼哼不會别的嗎?”水手看向壯漢罵道:“長這麼壯碩,沒腦子?”
“你他媽你才沒腦子。”壯漢聞言大怒,舉起刀就砍向水手。還未近前,就被踹翻在地。
“不僅沒腦子,還沒本事,我就先殺了你這個廢物。”水手揮刀欲想了結眼前這個一無是處的賊子。忽覺手腕一陣酥麻,長刀落地,劇痛沿着手臂傳來。水手痛苦的捂住流血的右手,憤然望向黑衣少年,隻見他面色沉着,手裡扔攥着一枚袖刃,做蓄勢待發狀。
遠處嘩然響起打鬥聲,衆人驚呼姜家援軍到了,原來方才水手他們看見的走過來的人馬并非運軍糧的人,而是援軍。港口邊的賊人聽聞是援軍,全無鬥志,第一反應便是抱頭鼠竄,不成想劉七渾厚的聲音如雷般響起,“塢城守備軍在此,你們中計了,爾等賊子還不束手就擒!”
這邊水手和壯漢心下已然明了,眼前這黑衣少年哪裡是什麼同謀,分明是要來把他們一窩端的姜府之人,而他裝模作樣運來的恐怕也不是軍糧。
水手看了眼混戰的人群,又看了眼黑衣少年,轉了轉眼珠,拔腿向船艙奔去。
黑衣少年立刻奮力追擊。水手甩不掉他,隻能硬着頭皮一戰。
跌坐在地的壯漢忽覺腋窩一緊,擡頭一看,匆匆跑來的長臉男邊拽起他邊說:“大哥,中計了,咱還是趕緊跑吧。”
“不,跑不掉了,我們隻能走水路尚有一線生機,你,你快去,拿下那小子。隻有拿下他,才能讓昔爺的人與我們合作,一起乘船逃跑,也隻有拿他做人質,才能讓這幫姜家的兵放過我們。”
“那小子,能做人質嗎?”
“能!”壯漢狠狠的看向長臉男。“若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姜長鷹的長子——”
——
“大公子呢?”黃其甫騎着馬跑向近海處。
劉七給了邊上妄圖逃脫的賊人一腳,抓雞似的擒住,擡起頭看着馬上的黃其甫,“黃參令,大公子他……”
“小心!”劉七話未說完,黃其甫厲聲喊道。
劉七回頭,一土匪騎馬飛奔,舉刀直逼劉七而來。“完了。”這是劉七當時的唯一的念頭。
倏忽馬上土匪動作凝滞,随即便滾落馬下。
一人馭馬飛馳而過,還未看清,人已經跑向海邊。
但劉七還是認出了他,“明先生?!”
近海邊身着黑衣的姜南阗與水手纏鬥幾招便占了上風,水手想逃向船倉,都被姜南阗堵了回來。水手不顧手腕的傷,撿起地上的刀奮力一搏,瘋狂砍殺全無招數,姜南阗不緊不慢避讓幾次便尋了個破綻,舉劍格擋,破掉攻勢,擡腿招呼在水手胸口,水手踉跄倒地,捂着胸口呻吟。
姜南阗朝水手走去,忽覺背後有異,戰場上的敏銳警覺讓姜南阗避開了長臉男的緻命一擊,在長臉男震驚刹那,姜南阗手裡的袖刃決然一擲,立即轉守為攻。
長臉男躲開袖刃,“奶奶的,小毛孩有兩下啊,怪不得雲城段悠宏那般看重你。”
“那倒是沒有閣下看重我,頭一次見,就被閣下和你的主子一口一個大人的叫着。”
“狂妄豎子——”長臉男氣的臉色發青,刀鋒密密麻麻的揮向姜南阗。姜南阗格擋避讓,長臉男逐漸力竭,然而就在這時,一身影攜住水手男便逃向船艙。
姜南阗微微分神,長臉男逮住時機,一刀用了十成力揮向姜南阗,姜南阗側身垂下劍鋒做勢要擋住這一刀。
“哼——”長臉男嘴角抽動。
劍是擋不住這一刀的,結果肯定是劍斷、人死。
然而下一個瞬間,長臉男怒目圓瞪,雙瞳裡,映出迎面飛來的一腳,接着天旋地轉,長臉男倒地再無動靜。
剛剛馭馬飛奔而來的明先生騎在馬上,勒馬停在不遠處,遠遠看見姜南阗劍鋒點地,整個人僅憑這微妙的力打橫躍起,擡腳直擊長臉男面門。
“好身手啊!”明先生剛贊歎完,卻立刻笑不出來了。
撂倒長臉男,姜南阗頭也不回的追進了船艙。
船艙昏暗,姜南阗掀簾入内,就在此時,側面一劍襲來,欲穿其咽喉,姜南阗轉身揮劍,險險躲過,這才隐約瞧見偷襲之人頭戴幂籬,看不清長相。
“何人?”
“小孩,你這麼能打,我倒是願意陪你過幾招。”言罷緊握劍柄上揚,竟從下而上再次直刺向姜南阗咽喉,這角度刁鑽,來不及多想,姜南阗隻能後仰。戴幂籬的男子立即轉身乘前一步,左手握着短刀對準姜南阗袒露的胸腔狠辣的落下,姜南阗後仰的動作本就是情急之下避險的招數,此刻全身重心皆在懸空的腰上,沒有借力之所,除了挨下這一刀,隻剩下倒地伏誅,看來不過是早一步死和晚一步死的區别。
不行,不能怯懦!姜南阗在這一瞬思緒百轉,索性把劍一扔,雙手握住那持短刀的左手,借勢一個翻身避開刀鋒,和那男子貼肩并立。男子左手被姜南阗擒按住,右手握着劍又向站在自己左邊的姜南阗刺過來,姜南阗松開他的手欲退避劍芒,不想那隻脫困的左手反而順勢揪住姜南阗胸前的稠巾。
劍鋒将至,此刻姜南阗也沒了轍——
閉上眼,隻聽叮的一聲,是鐵器擊打的聲音,然後有力的手掌托住姜南阗的後背。
“明先生!”姜南阗又驚又喜。
“明先生?你是沈溟?”戴着幂籬的男子聽見姜南阗如此稱呼突然趕來的人,下意識問道。他右手的劍已經被明先生格擋掉落,此刻捂着左手手腕,鮮血滲出。
“大晚上的,閣下帶着個幂籬,就不怕看不清路,認不清人嗎?”明先生說完擡劍就要去挑落那人的幂籬,那人早做脫身之勢,拽起角落裡受傷的水手奪窗而逃。
明先生和姜南阗立即奔向窗邊,原來大船另一側,三隻輕舟早已候在那裡,兩人上了其中一條船,三隻船便齊刷刷滅了燈向黑無邊際的海面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