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起風了,對剛剛經曆過一場激戰的衆人來說這夜尤其冷。晚風寒涼,吹在身上,刺得傷口生疼。然而這風掀起的海浪拍在停泊于觀瀾港的幾艘大船上,卻盡顯無力。
“有船!”
“果然有船。”
驚呼的都是壯漢部下。
“大哥,邢大人果然有後手。”長臉男亦喜,“待會我們随船去瑞城,把軍糧……”
“嗯?”長臉男未說完,壯漢賊首立刻把目光刀向他,長臉男會意噤聲。
壯漢看向黑衣少年,他面色如常,看景般的看向船舶。少頃,船上終于下來一波人。
都做碼頭苦力和水手打扮,帶頭的像個水手,掃了眼面前這兩撥人,最後看向為首的黑衣少年:“貨到了?齊了嗎?”
“到了,沒齊,後面還在運,全部運走是不可能的。”黑衣少年答。
水手打扮的領頭人把黑衣少年上下打量了番,少年渾不在意,隻說:“還不搬嗎?”
水手愣了愣,黑衣少年轉頭看向壯漢,“不是你的使命嗎?”
壯漢反應過來,竄上一股火,衆目睽睽被個小子頤指氣使,臉色挂不住。但壯漢明白,自己隻是土匪,而黑衣少年及接應的水手,背後的主家均是朝中勢力,權勢都在邢柏年之上,搶軍糧自己隻是打掩護,軍糧沒過自己的手,讓他一路不安,此刻讓他搬運,誠然比插不上手要好。壯漢咬了咬後槽牙,沖長臉男打了個手勢。
十幾艘大船一字排開,裝運并不一船一船有序進行,而是齊刷刷動工,這是趕時間的好法子。
呼呼啦啦,觀瀾港一時間充斥着車轍聲。
“好生熱鬧啊。”劉七滿臉還糊着泥,看着來往運糧的賊人感歎道。
“是啊,今晚的觀瀾港肯定是十分的熱鬧。”劉六跟着說,語氣裡卻帶着堅毅。然而下一秒,劉六就吃了劉七一記暗拳。“啊!”劉六腰腹陣痛,一臉詫異看向給了自己一拳的劉七。“弟弟?你……”
“我不是你弟弟,哼!”劉七下巴一揚,站遠了。
劉六捂着肚子喃喃道:“明明是你太笨了。”
第一波糧裝運很快接近尾聲,壯漢和長臉男安了心,至少塢城這趟一切順利。
“後面的弟兄還要多久?”水手走向黑衣少年問。
“快了。”
“昔爺的意思,不能太少,但也無需太多。能把戲演好就行。”
黑衣少年蹙了蹙眉。戲?
“兩位大人,”說話間,壯漢走近,“裝運的差不多了。不知大人運第二波糧的兄弟是否緊跟着就到了?”
“你很急?”
“我……”
“急的話不妨讓你的人回頭去接應,或是回糧倉那邊搭把手。”黑衣少年看向壯漢賊首。“還是說,你怕回去了,會碰上姜家的援兵?”
“我怕,難道你不怕嗎,觀瀾倉鬧出那麼大動靜,姜家援軍估計也快到了,即便人手不夠,但真打起來,恐怕無論是大人的人還是我的人,都讨不了好。”
“那不如見好就收,帶上船上這些就走?”水手見二人争執,插話道。
“不行。”聞言壯漢立刻反對道:“這麼點軍糧根本不足籌碼。”
籌碼?黑衣少年内心狐疑。
“籌碼?”水手卻也直接脫口問道:“難道你知道後面的計劃?”
“當然。”土匪壯漢不假思索答。
水手即刻驚訝的看向黑衣少年。“你告訴他的?”
黑衣少年面色似水,平靜淡然迎接着水手的目光。
壯漢莫名其妙道:“什麼他告訴我的,我本來就知道。”忽而覺察異樣,反應過來,沖黑衣少年道:“大人?我可能真不知道,不如你現在告訴我?”
壯漢疑心頓起,水手的目光也未曾從黑衣少年臉色挪開。黑衣少年緩緩開口,聲色如常道:“二位何必着急,再等一波糧,籌碼,就夠了。裝整完,即刻啟程。”
……
少頃的沉默,壯漢眉宇松動,水手也把目光挪開。
黑衣少年幾不可見瞳孔微動,還未松口氣,壯漢接着開口道:“大人,你說今夜運糧,船行幾時能到?”
黑衣少年面色鎮定,心下百轉。
“大哥……待會我們随船去瑞城,把軍糧……”
黑衣少年腦中閃過先前長臉男和壯漢的對話,抓着這個不确定的線索回答:“今夜北風起,順流而下,很快便可到瑞城。”
像是什麼刺中經脈,水手倏忽抓緊了腰間的刀柄。
壯漢賊首則截然相反,他放松警惕,點了點頭,說:“話是如此,但大人這第二波人馬,怎麼還沒露頭啊?”
“露頭了!”邊上的水手沉聲道。
衆人皆轉身看向身後,果見光影裡,烏泱泱一隊人馬朝觀瀾港湧來。
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