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啟城緊靠永益城,想來比起另外四座衛城,守備職責更加艱巨。”
沈溟微微颔首,“是啊,可是它又是大開大合的地勢,說它是永益的大門也不為過。”
“沈大人職屬兵馬屬司,常年奔走周遭五城視察軍情,自然對這些了若指掌。”丁越低頭看沈溟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大人,歇夠了嗎?”
“啊?”
沒等沈溟反應,丁越拉起他就往上走,“大人劍法卓絕,武藝精湛,唯獨耐力不足,爬山也能累着。大人隻管指路,我在前面拉着你。”
沈溟緊緊跟着,不甘示弱道:“誰說我方才是歇息了,我是停下來喊你一起賞景呢。”一邊說,一邊提跨往上竄,卻兜頭撞進了前面人的懷裡。
“……你。”沈溟吓得猛眨了下眼。“做什麼忽然停下?”
丁越沒回答,隻是看着沈溟。借着月光,沈溟看清丁越在笑,那笑是清明的,又飽含了情意,透過眸子,綿綿密密的盡數投射向沈溟。沈溟僵在原地,霎時間如同被一張網禁锢,看不到,卻能感覺渾身酥酥麻麻的陷在裡面。動彈不得!以至于丁越的吻輕輕落在沈溟唇上的時候,他仍然隻是眨了眨眼,長睫撲閃了幾下,丁越稍稍挪開。
太近了,沈溟恍惚中隻能看見丁越的眼。丁越不是佻達的人,但是天生的俊眉星眼讓此刻略帶笑意的他格外美,美得甚至透着點壞。
沈溟秉着呼吸,害怕某種美好稍縱即逝,終于緩緩閉上了眼。
丁越複又吻上去,一隻手攬着沈溟的腰,另一隻手順着脖頸遊走到發間……
“嗯……”沈溟感受到這個吻逐漸傳遞出更加強硬的攻勢,隻是後腦被手穩穩壓着,退避不得。不過也沒想退,在唇際發麻發痛之時,沈溟終于開竅般的打開了牙關。
沈溟差點就要沉淪,丁越卻沒有繼續加深這一吻。丁越結束時複又在沈溟嘴角輕輕啄了一口,随即拉起他的手,滿心愉悅的說:“大人,指路吧。”
這明明隻有一條往上的路!
“……”沈溟胡亂的擡手指了下,冷淡道:“上面。”
——
山上的景色并沒有特别之處,指路者即将登頂的時候,卻猶疑起來,似乎忘記該怎麼走了,嘀嘀咕咕道:“好像是在這裡啊,怎麼沒見着?”
二人不再繼續往上,腳下的路變得平坦,丁越跟在沈溟後面,盤着山頂走了一陣,看出沈溟的似乎在尋找什麼,覺得有趣,“千戶大人是在找什麼?”
“找我的茅廬。”
“茅廬?”
“準确說,也不是我的,不知哪位避世者曾經在此地安身,結廬于此,後來碰巧被我和一位朋友發現了。”
丁越聽完目光四下探尋一番,略作思索後,上前拉着沈溟往山下走,“千戶大人,跟我來。”明明是沈溟的地盤,現在卻被自己的“護衛”帶領着,結果真的在稍矮的山凹中見到的自己的茅廬。
沈溟大喜,“是這裡,你怎麼找到的?”
“山中的屋子,肯定是建在山窪中背風的且陽氣生發之處,大人雖然走岔了,估計也是在附近。方才站在山頂一望,憑感覺是在這裡。”丁越站在茅廬前,意有所指的說:“大人雖然許久沒來,但是這茅廬看上去卻沒有那麼破敗。”
“你是把我的茅廬想象得有多破?”沈溟自顧自先進了茅廬,丁越緊随其後。從正面看,茅廬隻有正面一排三舍,從門扉進去,仿佛一眼就能看清内裡,但是真的走到裡面才發現,正面三所屋舍不過是障眼法,屋舍後通着院子,院中有石景花樹,還有涼亭桌凳。
“大人應該是夏季多來此處吧。”
“夏季這裡自然是避暑的好去處,不過春秋兩季的景緻也不錯。”
“冬天呢?”
沈溟站在亭中,風似乎越來越大,吹起他黑色大氅領口的狐毛,“往年冬日基本不會來這裡。甚至方才也覺得,這裡一點都不美。現在麼……”沈溟的定睛看着丁越,笑道:“我見君來,頓覺吾廬,溪山美哉。③”
丁越迎着那張笑臉,緩步走進亭中。美哉的并不是山景,而是眼前人。“大人,這亭中好大的風。”
走了一路,沈溟并不覺得冷,甚至是出了汗的,不過這樣更容易受寒。又看丁越還是野獵那一身勁裝,于是趕緊往裡面帶路了。“外面三間茅舍住不得人,裡面才是正經的屋子。”兩人經過穿過石闆砌的路,繞着院子裡的石山景打了兩道彎,終于看到了正經住處。丁越跟随沈溟進去,擡頭看了看,果然道:“是瓦的。”
“外面還有層竹,再上面才是草。”
“這般講究?”
“不講究,每年都來修整一番而已,幾年下來,就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了。還不錯吧。”
丁越點點頭:“看樣子,大人和這位朋友似乎很想在這山中安個家。”
沈溟哂笑一聲:“小丁越想知道我這位朋友是誰?”
“我猜,是喬太師。”
沈溟點燃屋内的一盞燈,借着燈光找到一根蠟,在燈上引燃了,低頭穿過偏廳的竹簾,去了裡間。今夜皇林獵場發生的一切,隻能證明五城兵馬屬司在衛君這件事上布局嚴密,做到了防患一切未然。而這件事上,喬廣陵始終在暗處,如果不是恰巧在皇林中遇到了喬矜,丁越或許并不會如此笃定沈溟和喬廣陵之間的關系,但也足見丁越之敏銳。
丁越未動,竹簾内昏黃的燈光亮起,沈溟将燈罩上,聲音如常:“既然知道是喬太師,那你還醋什麼?”
“‘但期喬家翁’,說的可不僅僅是這世間的女子。”丁越撩簾,“何況,喬大人雖居太師之位,也不過而立之年,屬下雖隻是遠遠看了幾眼,也覺得,不愧是永益喬氏,當真人如璞玉。”
沈溟站在燈前與丁越對視,“說的對。”
“不過……”丁越走到燈前,“喬太師看着可不像能上房梁的人,所以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大人的手筆嗎?”
“你是說我看着就是能上房揭瓦的人?”沈溟歎了口氣:“丁越,你再說下去,我就要趕你走了。”
“屬下的意思是,這茅廬結得很别緻,尤其是院中的景,與這屋舍相得益彰,教人賞心悅目。”丁越面上不慌,眼神似有閃躲。
“不巧得很,你十分欣賞的院中景緻,是喬大人的手筆。”
“……”
沈溟繼續诘問道:“還有,你是誰的屬下?”
丁越看眼觀鼻,愣愣的說了句:“姜指揮史!”說完立即看着沈溟的臉。
沈溟似乎沒料到丁越竟然沒有為難的說了個實在話,心内一滞。他收回目光,不冷不熱笑了兩聲,“說的也是。”邊說邊挪開步子要換地方,卻被丁越鉗住手臂,扯回原地。
沈溟被這動作激得有些惱火,他幹脆湊近丁越,質問道:“喬大人好看?我還不夠你看?”
“我是想看大人的,可自我入都以來,都沒見着大人一面。”
此話一出,沈溟頓時沒了底氣,不自覺的往後縮,丁越卻擡手捏住了他的下颌,“五城兵馬屬司的茶屋我去了,紫芸街上的沈府我也去了。大人,你在躲着我麼?”
“沒,沒躲着啊。”
丁越放開了手,輕輕的笑了,眼睑卻紅了,“說謊。”
沈溟的心被尖刺狠狠紮了一下,流出的血卻是甜的。什麼屬下大人,喬家姜家,他勾住丁越的脖子,照着那冰冷的唇狠狠的吻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丁越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還沒待他思考,腦海就陷入一片空白。
丁越的舌尖毫不費力的就頂了進來,霸道有力卻不失溫柔缱眷,沈溟有些招架不住,早就不是發動攻勢的那方,他一退再退,直到挨着了旁邊的邊幾,丁越也沒有停下的意思。沈溟手擱在丁越肩頭推拒着,這時候比丁越矮一截的劣勢凸顯。他放棄抵抗,伸手摸索到邊幾,上,兩手後撐仰頭承吻。
這姿态可真狡猾,狐裘下滑半肩,黑色圓領深衣勾勒着緊俏的身軀。丁越借着光,在這場完全由他掌控的漫長的親吻中,遊刃有餘的打量着沈大人,觀察着他時有變換的神情和姿勢。丁越一隻手輕托着沈溟的臉,另一隻手在狐裘裡面,摸索着沈溟的腰,慢慢遊走到背脊,指腹輕輕描摹着每一寸。
“唔……”隔靴搔癢般的探索讓沈溟說不清的難受,他吭吭唧唧,擡起一隻手慌亂的抓住了丁越的腰帶,這個極富暗示的動作讓丁越僵住。
沈溟也僵住了。
丁越毫不猶豫的按住沈溟的脖頸,加深了那個吻,最後竟輕易的咬住了沈溟的舌尖,片刻後,他微微用力,等到沈溟害怕的吭叽聲溢出喉,才将人放開。
“我去煮茶,再弄點炭火。”
“在院子東側,單起的那排屋子。”
丁越整好沈溟的狐裘,低頭湊近,兩人眼中餘波未散,“我知道。”簡單的三個字,伴随丁越溫熱的氣息和清浪的聲音,呵進沈溟耳中就變得不簡單了。直到丁越出了門,沈溟才驚覺舌尖的異樣,他試探的舔了舔唇,罵了聲:“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