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孩子家家曉得什麼，我們不在外頭掙錢，你吃什麼穿什麼？”張寶麗也生氣，她覺得她和程老四一年到頭在外頭飄，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家裡兩個孩子。偏偏這還在才幾歲都和她頂嘴，不體諒人。

張寶麗心頭覺得委屈發涼。

養孩子不如生個叉燒。

“媽，我不想和你說這些，你和爸年輕想要在外面闖蕩，不願意回農村我理解，你們自己在外也好好照顧自己。至于你說的為了我和我妹的話，我更希望你是為了自己，你們開心就好。”

“至于程茉那邊，你可以和外公說，讓程茉到程家這邊來，外公身體硬朗看着是長壽之人，他要是有意願再找一個伴，你也不要阻攔，全力支持他就好。”

“你看看你說的什麼話，目無尊長，有這麼和當媽的說話的嗎？一點家教都沒有，老家夥在屋頭是怎麼教的。”張寶麗怒氣橫生，說話變得口無遮攔，程野聽到電話那頭程四柳兇張寶麗，叫她不要說程老漢。

“我不說，你看看好好的孩子，這些話不是他教的是誰教的？”

“我老漢話都不多，你誣陷人也要有個依據，孩子給你帶了還不知足！”

“那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不也是你們老程家的孩子，姓程又不是姓張……”

兩口子竟然在電話對面吵了起來，程野無奈地搖搖頭，挂斷了電話。這通電話是她這邊撥過去的，長途電話貴，程野算了時間，把電話費結算給郭樹珍。

回家路上，程野不禁苦笑。

她和張寶麗兩人就像天生不對付的冤家，處在一塊，說話不過三句就會針尖對麥芒吵起來。她曾經無數次内耗反思，到最後明白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差點緣分。

程野以為這事會不了了之，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張寶麗又打電話回來。

“你大姨的電話我問到了，确實在省城賣豆幹。一家子都在菜市場做這個，老爺子想怎麼個合作法？”

一開始張寶麗聯系上她大堂姐，也就是程野口中的大姨的時候，她堂姐對她戒備至極。到後面聊開了後，堂姐開始和她哭訴生活的苦，離了婚的女人，在外頭哪有那麼容易，菜市場别看人來人往的，裡面彎彎繞繞實際上多得很，稍微得罪了人，管你是女人還是男人，照打不誤。

隻要沒打死。

聽得張寶麗膽戰心驚，越發不敢置信。

張寶麗在溫州打工，平時裡廠裡生活很單調，流水線上的工作，每天兩眼一睜，都是加班加點拼命幹，一個月隻有一天休息。就這樣，很多人還是覺得比在老家務農好，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坐着踩踩縫紉機畫畫線。

像張寶麗找的工作就更輕松了，她人膽子大，在人前說話不怯場，老闆直接讓她做發包工作，也就是剪裁好的鞋子材料塊。不過工資不高，甚至隻有車包工人的一半工資。

兩個孩子小，父母年紀又不到養老伺候的年紀，兩個20多歲的年輕人，日子過得當真潇灑。

“目前家裡的蔬菜都是應季性的，省城現在多半也是大面積上市。我們的優勢在于菜的品質，但是從村裡運輸到省城，中間的運輸成本比較大。客運車可以運輸過去，但是車廂底下溫度高，運上去了當天估計都要壞一批。所以目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與每三天私房菜館的菜一起運上去。”

“私房菜館的車子是專門運輸的，現在成本他們自己在承擔；等我們要求運輸更多的菜後，司機師傅的紅包和運輸郵費至少要分擔一半。”

“大姨那邊拿過去，可以直接在市場上樹口碑，也可以去富人區或者中産階層小區找優質客戶，累積客源直接送貨上門。”

張寶麗聽着女兒在電話那頭娓娓道來，言語中有她這個成年人聽都沒有聽說過的詞語，她心裡突然産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

這真的是她養在農村的女兒嗎？

“媽，實際上我最中意的人選是你。”

是的，程野實際上最中意的人選是她媽張寶麗，雖然她和她媽一見面就會吵架，但也不得不承認，張寶麗天生就是一個銷售。

她不甘于現狀，有野心有沖勁，五十多歲的時候，比很多年輕人都還有野心，嘴裡常常念叨着要是她再年輕十歲，她也要拼一把。

既然她已經年輕了二十歲，那何不讓她試試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