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的大臣們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三四步,彎身等候他離去,等他走到正中央時,伫立于群臣前方的男子站直身,跟上前。
他快步走到傅淮卿斜後方,踏出宣政殿宮門時步伐方才落快了幾分,走到他的身側,問:“今日可有空?”
傅淮卿側眸看了他一眼,稍稍回頭看向某處。
男子不明所以地循着他的視線向後看,一眼就看到目标明确的秦骁,正在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
秦骁對着傅淮卿拱手:“王爺。”
傅淮卿步伐未停,“何事?”
“聽聞王爺遣派暗衛護送臣出京,如今平安歸來,臣多謝王爺關心。”秦骁眼睑微垂,不卑不亢道。
傅淮卿不言,他身邊的男子率先道:“你今日吃錯藥了?文绉绉的,更何況你出京辦案身邊僅帶一人,過于莽撞了,若是遭遇不慎,秦家上下也不好過。”
“蘇兄言重了。”秦骁對同為朝臣的蘇辭道,不過也還是不免得想起昨日見他平安歸來後喜極而泣的母親,道:“臣昨夜才得知是绾兒特地求王爺相助,今日方才有空前來道謝。”
傅淮卿聞言,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了。”恭敬有禮多時的秦骁拱直微彎的背脊,眸中的笑意深了幾分,他們相識時還是蹒跚學步的年紀,朝堂中自是要以上下級相稱,私下就要随意不少,“我想借你派遣随我出京的暗衛一用。”
傅淮卿停下步伐,看他:“做什麼。”
“替我找個人。”秦骁也不瞞着他們,“前日遇到一位女子,想問問他們有沒有印象,替我回去找一下。”
一個看似乖巧可人,笑靥如花惹人憐愛,實則瞳孔深處落滿了淡漠的女子,就像是沙漠中獨有的仙人掌,迎風引人注目,靠近才發現掌上布滿了荊棘,尤為獨特。
“女子?”蘇辭意味深長地問:“春心萌動了?”
秦骁不置可否。
見狀,傅淮卿不由得蹙眉。
他嗓音冷了幾分:“我的暗衛,不是供你找心上人用的。”
聽到拒絕的話語,秦骁也不覺得意外,若不然昨日回京他就不會想着去閑雲樓,而是徑直趕去肅王府,今日不過是不甘心,想着再試一試而已:“罷了,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大海撈針,談何容易。”蘇辭道。
跟在傅淮卿身邊的江躍聞言,心中不免得嘀咕,其實也不難,畢竟别枝此程出京就沒有易容,在京中說不定轉角就能夠遇到。
他餘光對上王爺輕飄飄瞥來的目光時,身子闆直了幾分,不過一息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傅淮卿眸色微沉。
他倒是忘了,别枝就喜歡長相清隽的男子,且色膽包天,若是讓她與秦骁相識,怕是日日都纏上他,叫人不得閑,遲早有一天吵得他耳鼓腫脹。
傅淮卿微扯嘴角,冷冷地笑了聲。
站得離他最近的蘇辭聽聞不由得打了道寒顫,問:“哪個不長眼的又惹你了?”
一幅要把人吃幹抹盡的樣子。
傅淮卿瞥了他一眼,不語。
“我聽绾兒說,你和她定了傍晚見?”秦骁問。
傅淮卿‘嗯’了聲,“望鶴樓。”
“她要做什麼?”蘇辭疑惑。
秦骁道:“求财,國子監最近手頭緊。”
“國子監這群老臣還真是物盡其用,知道自己冒然提出恐怕會被拒絕,找了秦绾來。”蘇辭淡笑的神情冷了幾分,“國子監若是手頭緊,六部也都彈盡糧絕了。”
“绾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秦骁自然是要為自己的雙生妹妹說話,秦绾如今身為國子監夫子,也該為國子監出力,他無奈道:“誰叫世人都認為她是咱們肅王殿下未過門的妻子呢。”
蘇辭聞言,也不禁搖頭。
如今國子監中,隻有一位女夫子,便是秦绾。
秦绾入國子監乃是四年前傅淮卿力排衆議拍闆定下,自那以後,京中便有謠傳,稱其背靠肅王方才得以達成所願,全然忘記在此之前曾道其為普天下少見的才女。
都說三人成虎,漸漸的,傳言就變了味道。
不知是哪天起,京中都道秦绾與肅王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肅王殿下沖冠一怒為紅顔,于朝堂中第一次生怒就是因為群臣上書抗議秦绾入國子監,肅王雖力排衆議保護秦绾,但難免還是要顧及群臣的臉面,是以到現在還未成婚。
這道謠傳也因傅淮卿和秦绾兩人各自時至今日尚未成婚而甚嚣塵上,王府管家否認過,秦家主母也否認過,不過都無濟于事。
提到這件事,秦骁也甚是無奈,能做的他們都已經做了,奈何世人就是不信,“怕是隻有你們各自成親了,才能止住訛傳。”
傅淮卿神色冷淡,看不出是個什麼想法。
他一言不發地邁開腿。
“你去哪?”蘇辭問。
傅淮卿并未理會,揚長而去。
别枝一早回到閑雲樓就被淩峰帶來三清堂,師徒兩人在三清堂等到晌午,都沒有見到人影。
别枝等得都沒有脾氣了,“主子不會又反悔了吧?”
天知道她一早趕回閑雲樓就聽師傅說主子要将任務交給自己時,一時激動差點兒沒有暈過去,眼下在三清堂待了半天都沒有見到主子人影,她的心又涼了一半。
别枝突然意識到,老男人上次也是半中途反悔的,這次說不定也是如此!
她眼眸微瞪,看向自家師傅,問:“師傅,我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