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男子不語,他不笑的時候,萦繞四下的淡漠更深,層層威壓一寸一寸地落下,以秦沛柏為首的秦家衆人神情微凝,不知他是何用意。
秦沛柏睇了道眼神給到秦骁,示意他出言引肅王前往書房商議。
收到眼神的秦骁不動聲色地斂下眸中的疑惑,眸光越過自家娘親和妹妹的身影看向垂眸藏于後頭的小妹,少女低垂着頭,完全看不見她的面容,自然也無法看出她是否與娘親是否相似。
不過眼看傅淮卿眸中的若有所思漸深,他還是往前走了兩三步,擋住男子幽邃目光,笑道:“小妹才回京,你可别吓到她了。”
傅淮卿聞言,眉梢微挑。
他不疾不徐地打量過好友,時而越過好友的身影看向隐隐要往更深的地方躲的别枝,嘴角不經意地揚起微許。
秦骁見狀隻覺得奇怪,他們年幼相識,自是知曉彼此的性情,也心知隻要與國事無關,傅淮卿就不會上心,偶爾給個眼神都已經是例外,像今日這般有興緻屬實是頭一回。
他循着傅淮卿的視線往回看了眼,也沒有見到有任何的不對勁,心中的疑惑漸起,視線微收之際餘光忽而掠見掀起眼眸偷偷望來的眼眸,他身型微僵,不可思議地看向被察覺後倏地垂下頭的少女。
别枝沒有料想到偷看會被抓包,也沒有想到已經過去這麼久,男子的目光都沒有移開過,她抿了抿唇,正思考着是不是有哪裡裝得不對的地方被他發現了,視線中驟然出現男子的鞋履,她内心咯噔了下。
“我們— —”
男子蓦然沉下的嗓音中帶着點輕顫,别枝聽出是秦骁的聲音,松了口氣,擡起頭看向神情怔忪的來人。
少女眼眸一顫一顫的,帶着茫然不解,還有些許緊張,似乎是被吓到了,秦骁垂在身側的掌心攥緊又松開,停下往前的步伐,問:“我們見過?”
别枝眨了眨眼眸,怔怔地看着他,佯裝出迷茫的模樣:“嗯?”
“這是你的兄長,秦骁。”秦夫人側身擋在兩人身前,牽着别枝的手介紹着:“往後在京中有任何事情,不便我們出面的,都可以找他。”
“好。”别枝對着男子颔首示意,“兄長。”
溫煦乖巧嗓音蕩入耳畔,可這一聲兄長卻叫秦骁不由得皺了皺眉。
觀摩多時的秦绾察覺到哥哥的失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後側身對傅淮卿道:“正好還有事要和王爺相商,王爺若是得空,可否移步書房?”
眸中帶着些許耐人尋味的傅淮卿颔首,起身朝着後院走去。
秦绾松了口氣,扯着兄長的袖擺跟了上去。
直到陣陣腳步聲消失于耳畔,别枝這才擡起頭來,目光掃過在場的衆位下人,對着秦家老爺颔首示意。
秦沛柏到底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她走來的步伐都帶着些許急促,快要走到她跟前時才堪堪止住了步伐。
他激動得指尖都有些顫抖,雙掌拍着别枝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别枝沒想到他神情表現得如此精湛,愣愣地眨了眨眼,半響才道:“人多眼雜,可否換個地方說話?”
眼前的少女唇瓣分明未動,秦沛柏卻能夠聽到她的低語,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家夫人,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秦夫人離别枝最近,聽得也是最清楚的,回過神來的她斂下驚詫,笑着道:“别枝一路趕回來,舟車勞頓,咱們先讓她休息休息。”
“夫人說的是,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了。”秦沛柏附和着,負手至身後:“走,爹和娘送你回院裡。”
回小院時,别枝一直都沒有找到恰當的時機。
直到踏入閣樓,下人們都被留在院裡時,别枝才尋到了機會,回身對着秦家夫婦微微作揖,輕聲道:“此後三個月,還要麻煩秦大人秦夫人多多關照。”
“姑娘客氣了。”秦夫人伸手抵住她的拳心,和秦沛柏對視了眼,道:“是我們要感謝你,聽聞你護送骁兒期間替他處理了不少刺客。”
秦骁離京前秦家夫婦便知他此行定然危機四伏,護子心切下隻能暗中尋閑雲樓做了這樁生意,回京後他們聽說一路上跟随的刺客不少,都是閑雲樓派出的暗衛暗中處理妥當,自家兒子這才得以穩妥回京,直到前些時日閑雲樓找上門來時,才知曉護送秦骁出京的是個女子。
“錢貨兩訖的事情,夫人無需記挂在心。”别枝道,自己又不是平白幫忙,畢竟也是收了五百兩,再多的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眼下重要的并不是這點。
她沉默了下,問:“敢問秦大人,我們此次合作,肅王殿下可知全貌?”
秦沛柏被她問得一愣,驚歎于她的直白果斷,思忖了下,也沒有瞞她:“自是知曉。”
他們一則是驚歎于閑雲樓的利落,二來則是不明白閑雲樓為何會找上秦家,而不是其他人。
閑雲樓給出的答複也很是簡單。
秦家乃是京中最受矚目的高門,定然會引起此次任務目标的注目。
得知閑雲樓的來意,秦沛柏并沒有第一時間給到他們準确的答複,而是道自己需要多方考量之後再說,待他們離開後的翌日清晨,下朝後就往尚書房趕,向批閱奏章的肅王禀報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