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落下,掌聲像潮水層層疊疊地交錯着。
金燦燦的劇院,瞬間空了。浮華散盡,隻剩下冷卻的空氣和耳朵裡嗡嗡的餘音。
德川拓真靠過來,腰側還有他手掌上殘留的體溫。
“怎麼樣?比你那重金購置的藍圖?”他聲音壓得很低,帶着點剛看完戲的慵懶。
他指的是我那個還在打地基的歌劇院,目前能看出模樣的,隻有最終的設計圖稿。
“音響還行。”我聳聳肩,目光掃過舞台邊沿那些鍍金的雕花,“就是低音太過沉重,它鼓樂的時候像戴滿首飾的老太太,喘不過氣。”
我的大廳歌廊,得要通透,要冷,要像塊能照見人影的大玻璃。
他的堂弟德川和也推了推眼鏡,像個精密儀器突然動作起來。“白鳥先生對聲學有研究?設計稿的數據模型很理想。”
聲音平闆,沒什麼起伏。
德川拓真笑了,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他的頭發老是蹭到我的皮膚。
“聽見沒?買一送一。簽他打球,附贈個聲學顧問。”他湊近,呼吸熱烘烘的,“比馬夫強吧?”
哼,在這等着我呢。或許我從日本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關注着我這裡雜七雜八的事情了。從劇院到亞久津,沒一個拉下的。
我手指在他喉結上蹭過,感覺那輕微的震動。
“免費?”我挑眉,“免費的往往最貴。”
德川拓真不置可否的從喉嚨裡滾出一聲笑,他早就習慣了我偶爾刺刺他,毫不在意。
倒是另一個人的存在感很突兀——德川和也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鏡片後的眼睛,像我在手術台上看到過的無影燈。
走出劇院,柏林的天氣一點也不溫柔,入秋之後,風漸漸有了力度,吹動我們的衣擺。
德川提議喝酒,我擺擺手。
他堂弟的視線讓我有一種赤裸感,不至于無所适從,但如果隻有他,我是不會拒絕的。
回到頂層公寓,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燈火河流。
我還是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塊撞着杯壁,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手機屏幕亮了,是奧克斯的郵件。内容是明天和手冢國光的合同,最終條款。附件裡還有一行字:亞久津的馬場,小馬穩住了,那家夥熬了三個通宵。再無别的多餘的話。
兩個人都很是盡職盡責。
指尖繼續往下劃着屏幕,停在“迹部景吾”的名字上。
記得上次通話,還是一兩周前。
迹部沒再過問我跟家裡的是是非非,反正該知道的他都可以知道,隻是例行公事地問歌劇院資金方面的事務(他投了相當大的一筆錢),語氣還是華麗又強硬。
挂斷前,他飛快地用日語問了一句,低得幾乎聽不見:“手,還疼嗎?”
他是見過我康複時疼的睡不着過的。
我沒直接回答,反而是繞開了話題聊了點别的,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