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市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房間，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連串急促的提示音。謝清安皺着眉把臉埋進枕頭裡，最終不情不願地伸手摸向手機。

7:00。鎖屏上堆着程野的八條未讀消息：

「安哥！升旗儀式提前到7:30了！」

「老李說遲到要罰站到中午！」

「您老該不會還在夢裡考年級第一吧？」

最後一條是張熊貓頭表情包，配字"毀滅吧，累了"。

謝清安眯着眼回複：「鬧鐘沒響」發完就把手機扔在床上，踩着拖鞋慢悠悠地晃進衛生間。鏡子裡的人眼下挂着淡青色，他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拍在臉上才徹底清醒。

七點二十九分，高二（3）班的後門被輕輕推開。正在闆書的老李頭也不回："第三回了謝清安。"粉筆在黑闆上戳出個白點，"下次我直接聯系你家長。"

教室裡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

"聽說他天天翻牆去網吧..."

"可上次月考他數學滿分诶。"

最後一排的溫叙言筆尖頓了頓，在物理卷子上洇出個小墨點。

謝清安把校服外套甩在肩上，穿過過道時帶起一陣薄荷味的清風。走到倒數第二排，程野擠眉弄眼地轉過來："坦白從寬，昨晚是不是..."話沒說完就被課本拍在臉上。

"收收你那些黃色廢料。"謝清安單肩挎着書包繼續往後走，突然對上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溫叙言慌慌張張挪凳子時，他看見對方筆記本上整整齊齊的公式，和自己昨天熬夜研究的競賽題一模一樣。

老李的怒吼突然炸響："謝清安！盯着溫叙言笑什麼？"全班目光齊刷刷射來，溫叙言的耳尖瞬間紅得能滴血。謝清安懶洋洋地坐下，在課桌下悄悄戳了戳前座的後背："喂，你卷子第二題輔助線畫錯了。"

程野偷偷遞來紙條：「你倆什麼情況？？？」

謝清安勾着嘴角寫下：「你猜」

三個字後面，畫了隻龇牙咧嘴的柴犬。

老李合上教案，掃視全班，目光在謝清安身上停留了一秒，才慢悠悠地說：“開學半個月了，下周一至周三進行階段測試，這次成績會計入期末總評，都好好準備。”

教室裡瞬間炸開了鍋。

“這麼快就考試？！”

“完了，我物理還一塌糊塗……”

“老李這是要殺我們個措手不及啊！”

程野猛地轉身，一臉悲壯地拍在謝清安桌上：“安哥！這次你得救我！我暑假光顧着打遊戲了！”

謝清安懶散地轉着筆，眼皮都沒擡一下：“現在知道急了？”

程野正要哀嚎，突然靈光一閃，壓低聲音賊兮兮地說：“要不……考試的時候你稍微‘照顧’我一下？”

謝清安筆尖一頓，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行啊，你先把上周借我的五十塊還了。”

程野瞬間蔫了，悻悻地轉回去。

謝清安餘光掃向身旁的溫叙言——他正低頭翻着筆記本，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手指輕輕點着某道題，似乎遇到了難題。

謝清安歪頭看了一眼，是道力學綜合題，恰好是他昨晚研究過的題型。

他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漫不經心地開口：“這道題可以用能量守恒來解。”

溫叙言一怔，擡頭看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謝清安嘴角微揚，随手抽了張草稿紙，唰唰寫了幾行公式推過去。

溫叙言盯着看了幾秒，眼睛微微一亮，小聲說：“原來是這樣……謝謝。”

謝清安沒應聲，隻是低頭繼續轉筆，但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點。

前排的程野偷偷回頭，看到這一幕，瞪大眼睛，用口型無聲地咆哮：“你們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謝清安擡腳輕踹了下他的椅子：“轉回去，别偷看。”

程野誇張地捂住心口，一臉受傷地轉回去，嘴裡還嘟囔着：“見色忘友啊……”

溫叙言沒聽清，疑惑地擡頭，卻見謝清安忽然湊近，壓低聲音說：“考試加油。”

溫叙言耳尖一熱，還沒反應過來，謝清安已經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他的錯覺。

窗外陽光正好，風輕輕吹動窗簾，溫叙言低頭看着那張草稿紙，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叮鈴鈴——

下課鈴聲劃破教室的沉悶，同學們像出籠的鳥兒般湧向走廊。程野一個箭步竄到謝清安桌前，手指咚咚敲着桌面："安哥快走！今天教導主任親自查考勤！"

謝清安慢條斯理地合上物理筆記，餘光瞥見溫叙言正低頭系鞋帶。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後頸上，照得那一小塊皮膚像白玉般透亮。

"急什麼。"謝清安站起身，故意把椅子往後一頂。溫叙言猝不及防被碰到手肘，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長長一道藍線。

"對不..."謝清安的話卡在喉嚨裡。溫叙言仰起臉看他，晨光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流轉，睫毛投下的陰影随着眨眼輕輕顫動。

走廊突然傳來刺耳的哨聲。"高二三班！磨蹭什麼呢！"教導主任的吼聲讓溫叙言猛地站起來，慌亂中碰掉了謝清安的筆袋。

兩人同時蹲下去撿，指尖在鋼筆上相觸。溫叙言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謝清安勾起嘴角，把滾到腳邊的修正液遞過去："你的？"

操場上的廣播已經開始播放運動員進行曲。程野扒着門框鬼哭狼嚎："兩位祖宗！國旗都要升完了！"

謝清安單手拎起書包往外走，突然轉身擋住湧向門口的人群。溫叙言抱着筆記本愣在原地，看見那個總是懶散的背影替他隔開推擠的同學，校服外套被風吹得鼓起來，像張開的翅膀。

"發什麼呆？"謝清安在台階下回頭，逆光中看不清表情，隻有伸出的手格外清晰，"要跑起來了，大學霸。"

溫叙言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猶豫着向前邁步時，操場那頭突然炸開驚呼聲。穿着高三校服的男生翻過欄杆，懷裡抱着的試卷雪花般漫天飛舞。

"是摸底考的卷子！"有人大喊。

教導主任的哨聲凄厲地響徹校園："所有同學原地站好！"

謝清安眯起眼睛。紛飛的試卷中，他清楚看見某張紙頁上印着"高二物理競賽班選拔試題"。而那個倉皇逃竄的身影，分明是上周在網吧挑釁過他的高三混混。

溫叙言突然輕輕"啊"了一聲。謝清安轉頭，看見他死死盯着某張飄落的試卷——那上面用紅筆批改的分數欄裡，赫然畫着個醒目的150。

"你認識？"謝清安挑眉。

溫叙言搖頭，卻把筆記本抱得更緊了。風卷着紙張掠過他們之間，像一道突然出現的透明屏障。

試卷如白鴿四散，整個操場瞬間沸騰。教導主任的怒吼淹沒在學生的喧嘩中，謝清安一個箭步上前，精準地抓住了那張标着"150"的物理試卷。

溫叙言的手指無意識揪緊了校服下擺。他看見謝清安掃了眼卷頭姓名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認識？"謝清安把試卷折了兩折塞進口袋，動作自然得像在收自己的卷子。

溫叙言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程野突然從背後撲上來挂住謝清安肩膀："我靠！那不是張閻嗎？這小子偷試卷？"

謝清安甩開程野，目光追着那個翻牆逃走的背影。上周在網吧，這個高三混混曾把煙圈噴在他臉上："年級第一很了不起？競賽班名額早内定了。"

廣播突然刺啦作響："所有班級立即列隊！教導處老師到主席台集合！"

混亂中，溫叙言悄悄拉住謝清安袖口："那套題......"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你昨晚是不是在做這個？"

謝清安瞳孔微縮。他确實在熬夜研究這套題，但資料是匿名塞在他課桌裡的。現在想來，那個潦草的"150"筆迹，和上周出現在他作業本上的批注一模一樣。

"安哥！老李在瞪我們了！"程野拼命使眼色。主席台上，班主任正陰沉着臉朝他們招手。

列隊時，溫叙言被學生會叫去登記缺勤。謝清安盯着他遠去的背影，突然發現他走路時左腳有些微跛——就像昨天放學後，他在巷口看見那個被推搡的瘦弱身影。

"現在公布處分決定！"教導主任的厲喝拉回他的思緒，"高三（7）班張閻盜竊教學資料，予以留校察看！"

隊伍裡響起嗡嗡的議論。謝清安摸到口袋裡的試卷，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教學樓——溫叙言正站在三樓走廊，低頭看着操場，陽光把他照得幾乎透明。

"安靜！"教導主任拍打話筒，"下面請物理競賽班林老師講話。"

戴着金絲眼鏡的女教師走上台："選拔考試照常進行。但為公平起見......"她頓了頓，"試題全部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