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四十分，謝清安站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手裡拎着兩隻塑料袋。一袋裝着兩個鮮肉包，另一袋是杯冒着熱氣的豆漿——他記得溫叙言上次體育課喝的就是這個牌子。

校門剛開，值日生還在慢吞吞地搬桌椅。謝清安徑直走向高二（7）班，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格外清晰。推開門時，晨光正斜斜地照在靠窗的最後一排。

溫叙言已經坐在那裡了。

他低着頭，額前碎發在晨光中泛着淺棕色的光暈，右手正無意識地轉着一支黑色水筆。聽到開門聲，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斜線。

謝清安把早餐放在他桌上，塑料袋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包子。"他說，聲音因為早起帶着點啞，"趁熱。"

溫叙言盯着塑料袋看了兩秒，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他伸手去拿，袖口滑落時露出腕間新換的膚色膠布。

"謝謝。"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謝清安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從自己包裡掏出競賽題集。翻頁時他餘光瞥見溫叙言小口咬着包子，腮幫子微微鼓起的樣子像隻倉鼠。

教室裡陸續有人進來。程野拄着拐杖出現在門口時，誇張地吸了吸鼻子："我說怎麼有香味！安哥你居然——"

"閉嘴。"謝清安頭也不擡地扔過去一個肉包，"吃你的。"

程野精準接住，笑嘻嘻地湊到溫叙言桌前："溫學霸，聽說你今天要講上周的壓軸題？"

溫叙言正低頭喝豆漿，聞言嗆了一下，幾滴液體濺在習題冊上。他手忙腳亂去擦，謝清安已經抽了張紙巾遞過來。

兩人的指尖在紙頁上方短暫相觸，又同時縮回。

"嗯。"溫叙言用紙巾按着水漬，"第三問要用虛功原理..."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流暢，手指在草稿紙上畫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圖。謝清安支着下巴看，發現他講到專業領域時，眼睛會不自覺地微微發亮。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早自習的鈴聲遠遠傳來。

老李夾着教案走進教室時，粉筆灰從袖口簌簌落下。他咳嗽一聲，教室裡嗡嗡的讨論聲立刻安靜下來。

"有個壞消息。"老李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最後一排，"原定下周的考試提前到本周五。"

教室裡瞬間炸開鍋。程野的哀嚎格外突出："老師！這哪是壞消息，這簡直是噩耗啊！"

謝清安轉筆的動作一頓，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個黑點。餘光裡，溫叙言的手指悄悄攥緊了校服下擺——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

"教育局的臨時安排。"老李敲敲黑闆，"這次成績會計入競賽班選拔。"他的目光在謝清安和溫叙言之間來回掃視，"某些同學最好收收心。"

下課鈴響，老李前腳剛走，程野就拄着拐杖蹦到他們桌前："完蛋了！我連牛頓第零定律是啥都不知道！"

溫叙言默默從書包裡抽出本筆記推過去。謝清安瞥見扉頁上用鉛筆寫着"考前急救"，字迹工整得像印刷體。

"救星！"程野翻開筆記突然愣住，"等等...這怎麼是安哥的錯題集？"

溫叙言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謝清安挑眉，伸手拿過筆記本——确實是他的字迹，但每道題旁邊都多了娟秀的批注，連他慣常跳的步驟都補得清清楚楚。

"上周...借來參考。"溫叙言聲音越來越小，左手無意識地摸着手腕上的膠布。

謝清安把筆記本扔回給程野："抄完記得還。"他起身時狀似無意地問，"放學後圖書館？"

溫叙言擡頭，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他輕輕點頭，嘴角揚起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弧度："嗯。"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偷笑。

砰！"

紫色煙霧在講台炸開的瞬間，謝清安迅速伸手捂住了溫叙言的口鼻。兩人隔着實驗桌對視，溫叙言瞪圓的眼睛裡映着妖異的紫光，睫毛掃在謝清安掌心，癢癢的。

"謝！清！安！"化學老師怒吼着拍打煙霧，"放開你同桌！"

謝清安慢悠悠縮回手，指尖殘留着溫叙言呼出的溫熱氣息。他低頭看見實驗報告上多了一行小字：【銅離子焰色反應是藍綠色】——溫叙言的字迹，末尾還畫了個小小的試管。

程野從前排彈來橡皮，正中謝清安額頭：【放學3v3籃球賽，缺個前鋒】

謝清安剛要扔回去，橡皮就被溫叙言截獲。他低頭寫了什麼，橡皮又沿着桌面滾回來：【他右手腕有傷】——後面跟着個簡筆畫的禁止符号。

謝清安挑眉，在下面補了句：【那你來當隊醫？】橡皮滾過去時，他看見溫叙言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下課鈴聲響起，大家全部向食堂跑去。

謝清安就拎着兩份餐盤擠到窗邊座位。溫叙言端着素菜過來時，發現自己的位置上已經擺着紅燒肉和橙汁。

"程野請客。"謝清安頭也不擡地扒飯。

"我什麼時候——"程野的抗議被雞腿堵了回去。

溫叙言小口咬着肉塊，突然發現每塊紅燒肉都被細心挑走了肥肉。他偷瞄謝清安，對方正用筷子在米飯上寫寫畫畫——是個三分球入網的簡筆畫。

"喂。"謝清安突然推過來手機，屏幕上是道物理題，"這題解法有問題。"

溫叙言湊近看時，洗發水的清香飄過來。他指着屏幕某處："這裡動量守恒條件不成立..."話沒說完，謝清安突然把手機一轉——前置攝像頭裡，溫叙言嘴角沾着顆飯粒。

兩人同時愣住。謝清安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即将碰到的瞬間轉道拿起橙汁："喝你的。"

體育課的哨聲刺破午後悶熱。謝清安扯掉校服露出黑色背心時，女生堆裡傳來壓抑的尖叫。他随手把外套往後一抛——正好落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蓋住了溫叙言攤開的《量子物理導論》。

"喂。"謝清安站在三分線外喊，"看好。"

籃球劃出完美弧線，入網的瞬間他回頭。溫叙言抱着他的校服外套，鼻尖無意識埋進衣領嗅了嗅，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僵住，書都掉在了地上。

"溫學霸！"程野拄着拐杖蹦過來，"幫我們記分呗？"

溫叙言手忙腳亂撿書，謝清安已經大步走來。他彎腰時背心領口垂下，溫叙言一擡頭就看見近在咫尺的鎖骨，上面還挂着汗珠。

"書拿反了。"謝清安勾起嘴角，順手抽走他懷裡的外套。布料摩擦間，溫熱的指尖擦過溫叙言手腕内側，兩人同時觸電般縮手。

曆史老師的粉筆頭第N次砸中打瞌睡的程野。謝清安轉着筆，突然發現桌縫裡塞着張對折的便簽：

【你投籃時習慣性咬下唇】

後面跟着個簡筆畫的小虎牙。

謝清安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在背面寫道：

【你記筆記時會卷發尾】

附贈一根畫得歪歪扭扭的頭發絲。

紙條傳回去時，他故意用指節蹭過溫叙言的掌心。對方觸電般縮手，卻不小心碰翻了鉛筆盒。嘩啦聲響中，謝清安俯身去撿，發現滾出來的橡皮上刻着個極小極小的"謝"字。

兩人蹲在課桌下對視，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溫叙言突然伸手，從謝清安發梢摘下一片梧桐葉。

"粘了一下午了。"他小聲說，葉片在指尖輕顫。

窗外的蟬鳴突然喧嚣，蓋過了兩人如雷的心跳。

下課鈴響起時，夕陽已經将教室染成蜜糖色。謝清安慢悠悠地收拾書包，餘光瞥見溫叙言正把課本一本本按高度排列好，動作細緻得像在完成什麼神聖儀式。

"喂。"謝清安用筆袋輕敲他桌面，"一起走？"

溫叙言的手指在《電磁學》封面上停頓了一下，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嗯。"

走廊上擠滿了放學的學生。謝清安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确認溫叙言有沒有被人群擠散。在樓梯轉角處，一個抱着籃球的男生突然沖過來，謝清安下意識伸手一擋——

他的掌心貼上了溫叙言的肩膀。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瞬間繃緊的肌肉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