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蘇杭市第一高中。

粉筆在黑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班主任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距離高考還有97天——”

程野猛地驚醒。

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斜斜地灑在課桌上，課本下壓着的草稿紙上全是無意識畫出的機械臂和量子環圖案。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裡本該有暗紅色的光紋，現在卻隻有一道體育課留下的擦傷疤痕。

“喂。”

一個紙團精準地砸中他的後腦勺。程野回頭，看見夜莺——不，現在應該叫葉莺——正若無其事地轉着筆。她剪短了頭發，左眼戴着眼罩，據說是因為寒假做化學實驗被灼傷。

但程野知道，那下面藏着機械義眼的接口。

他展開紙團，上面是葉莺潦草的字迹：「放學後實驗室，有發現。」

講台上，班主任還在絮絮叨叨地強調模拟考的重要性。程野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教室角落——那裡坐着兩個轉學生。

謝清安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把他淺棕色的頭發染成蜂蜜色。而溫叙言坐得筆直，面無表情地記着筆記，右手卻悄悄把謝清安滑下來的校服外套往上拉了拉。

——一切都像是場荒誕的夢。

如果不是程野親眼看見過溫叙言的備用機體在火星廢墟蘇醒，如果不是葉莺的機械眼偶爾還會在電磁幹擾下閃爍藍光，他幾乎要相信那些星際戰争、量子基因、播種者文明都隻是自己壓力過大産生的幻覺。

直到放學後，他推開實驗室的門。

葉莺已經調出了全息投影——那是她用廢舊零件組裝的簡易量子掃描儀。畫面裡，謝清安的周身籠罩着微弱的藍光，而溫叙言的機械骨骼在X光下清晰可見。

“記憶被重置了。”葉莺的聲音很輕，“但他們之間的量子糾纏還在。”

仿佛印證她的話，投影中的謝清安突然在睡夢中翻身，手指無意識地碰到了溫叙言的袖口。兩人的接觸點迸出肉眼不可見的量子火花，掃描儀發出尖銳的警報。

程野突然笑了。

他想起海底祭壇上，初代播種者消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愛是唯一能穿越維度的常數。”

窗外，櫻花被春風吹進教室，落在謝清安熟睡的臉上。溫叙言停下筆，用機械義肢才有的精準動作，輕輕拂去了那片花瓣。

午休的鈴聲響起，教室裡頓時喧鬧起來。謝清安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擡起頭，正好對上溫叙言遞來的便當盒。

"又是你做的？"謝清安掀開蓋子，裡面整齊地碼着章魚香腸和玉子燒，"我說，轉學生都這麼賢惠的嗎？"

溫叙言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數據流："家政課作業。"

"騙人。"謝清安用筷子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們家政課明明在周三下午。"

程野和葉莺在後排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即使失去了記憶，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還是和從前一樣——謝清安負責拆台，溫叙言負責善後。

"最新發現。"葉莺壓低聲音，調出手機上的監控畫面，"昨晚謝清安熬夜打遊戲時，溫叙言的機械臂自動連接了學校的3D打印機，給他做了個遊戲手柄支架。"

程野挑眉："記憶可以重置，但本能改不了？"

他們的讨論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教室門口，籃球隊長正捂着手跳腳——他試圖拍謝清安的肩膀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了。

"靜電！絕對是靜電！"謝清安幹笑着解釋，卻沒注意到溫叙言悄悄收回的防禦性量子場。

葉莺的機械眼突然閃爍起來："程野，看窗外。"

操場邊的櫻花樹下，站着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陽光穿透他的身體，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張教授？！"程野猛地站起來。

那個身影對他們笑了笑，豎起食指貼在唇邊，然後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春風中。

謝清安突然轉過頭："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啊。"溫叙言面不改色地删除了剛剛攔截的量子通訊，"你幻聽了吧。"

放學路上，夕陽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謝清安和溫叙言走在前面，兩隻手若即若離地碰在一起。

"所以，"葉莺突然開口，"我們就這樣假裝普通高中生？"

程野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現的藍色光點——那是正在修複的審判之環。

"暫時吧。"他笑着說，"畢竟——"

一陣風吹來，謝清安的書包突然打開，裡面飄出一張滿分試卷。溫叙言精準地接住，動作快得不似人類。

"——我們的量子糾纏日常才剛剛開始。"

謝清安發現溫叙言最近越來越奇怪了。

比如現在，他正盯着物理試卷上的一道題發呆。題目要求計算電磁場強度，但溫叙言的草稿紙上卻寫滿了複雜的量子波動方程——而且用的是一種連謝清安都看不懂的符号系統。

"喂，轉學生。"謝清安用筆戳了戳他的後背，"你這寫的是什麼外星文？"

溫叙言猛地合上草稿本，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藍光："......拓撲量子場論的變體。"

"哈？"

"沒什麼。"溫叙言推了推眼鏡，"我最近在看一些課外書。"

謝清安眯起眼睛。自從這個轉學生出現後，他的生活就充滿了各種難以解釋的巧合——每次他忘記帶傘就一定會放晴，想喝可樂時自動販賣機就會卡住一瓶，就連打遊戲時網絡延遲都會莫名其妙降低。

最詭異的是上周的體育課。當籃球朝他臉上飛來時，時間仿佛突然變慢，他清楚地看到球在離他鼻尖十厘米處懸停了0.5秒——然後溫叙言"剛好"路過把球拍開了。

"我說，"謝清安突然湊近，"你該不會是什麼超能力者吧？"

溫叙言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與此同時，教室後排。

"他們又開始了。"葉莺咬着吸管，機械眼記錄着兩人的量子糾纏波動，"溫叙言的情感模塊昨天半夜又超載了，這次是因為謝清安發了一條'想吃草莓大福'的朋友圈。"

程野看着手機上的監控畫面——淩晨三點，溫叙言的機械臂從宿舍窗戶翻出去，跑到二十公裡外的24小時甜品店買草莓大福。

"這算跟蹤狂行為吧？"

"根據機器人三大定律補充條款，"葉莺一本正經地解釋，"這屬于'确保人類幸福的必要措施'。"

突然，教室的燈管開始高頻閃爍。所有人的手機同時收到一條氣象預警：

【異常太陽耀斑活動，可能導緻短暫通訊中斷】

程野和葉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窗外——那不是太陽耀斑。

天空中，七個藍色光點正排列成完美的六邊形。

"審判之環的自我修複進度比預計快了三倍。"葉莺的機械眼彈出數據流，"按照這個速度......"

她的話被謝清安的驚呼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