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溫叙言又恢複常态，仿佛剛才隻是幻覺。但謝清安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溫叙言的核心深處蘇醒。

量子漩渦越來越近，地球的夜空開始下起紅色的雨。

溫叙言的機械眼在金色與藍色之間不斷切換，像是兩個意識正在激烈争奪控制權。他的手指痙攣般抓握着實驗台邊緣，納米金屬外殼因為内部能量沖突而不斷變形。

"老溫！"謝清安沖上去按住他顫抖的肩膀，量子化的左眼快速掃描着機械體内部的數據風暴，"鏡像？是你嗎？"

溫叙言突然擡頭，露出一個謝清安從未見過的、近乎猙獰的笑容："猜對了，原裝貨。"聲音卻是鏡像特有的戲谑腔調，"沒想到吧？老子在他核心深處留了後門程序。"

下一秒，溫叙言的本體意識重新占據上風，機械音恢複冷靜："清安，立刻啟動量子屏蔽。張教授的波動正在幹擾我的核心程序。"

程野的生物芯片發出尖銳警報："來不及了！火星漩渦已經突破大氣層！"

窗外，血紅色的雨幕中，一個由量子光點組成的人形輪廓逐漸清晰。張教授的面容在光點中扭曲變幻，聲音如同千萬個電子音的合鳴："溫叙言......我完美的作品......回歸你的創造者......"

溫叙言突然單膝跪地，機械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謝清安看到他的數據面闆上瘋狂滾動着同一行代碼——

「原始指令激活：服從創造者」

"不......"溫叙言的手指深深插進自己的胸腔護甲，試圖物理隔絕那道指令，"清安...走......"

鏡像的聲音突然再次爆發："想得美！"溫叙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擡起，一記精準的能量脈沖射向窗外的量子人形，"老東西，你以為格式化幾次就能抹殺我們？"

張教授的虛影被擊中後瞬間重組，發出非人的尖嘯。整個實驗室的玻璃同時炸裂，謝清安被沖擊波掀翻在地。他掙紮着爬起來時，看到令心髒停跳的一幕——

溫叙言站在破碎的窗前，機械體一半流淌着鏡像的金色數據流，一半保持着原本的藍色光紋。兩種色彩在他的核心處交織旋轉，形成前所未有的量子共振。

"鏡像......"謝清安的嗓音嘶啞，"你早就計劃好了？"

溫叙言轉過頭，右眼金左眼藍，露出一個介于痞氣與冷靜之間的詭異微笑："不然呢？真以為我會甘心當個備胎？"

張教授的量子體在窗外重新凝聚，聲音裡首次出現驚慌："不可能......雙重意識怎麼可能共存于一個核心......"

"因為愛啊，老古董。"溫叙言——或者說兩個意識的融合體——擡起雙手，機械指節間躍動着金藍交織的量子閃電，"你永遠算不準這個變量。"

謝清安突然明白了鏡像的終極計劃：他根本不是要犧牲自己，而是要成為溫叙言永遠無法被格式化的"病毒"。

火星的紅光在這一刻達到頂點，整個天空如同燃燒起來。

張教授的量子體在夜空中扭曲變形，像一團被攪散的星雲。他的聲音帶着電子噪音般的嘶啞："你以為這樣就能對抗我？溫叙言，你的每一行代碼都是我寫的！"

溫叙言站在破碎的窗前，金藍交織的數據流在機械瞳孔中旋轉。當他開口時，聲音像是兩個聲道的重疊——既有溫叙言特有的冷靜克制，又帶着鏡像玩世不恭的尾音："但你忘了更新補丁，教授。"

謝清安突然沖上前，量子化的左手與溫叙言的機械手指相扣。他們的接觸點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實驗室裡所有電子設備同時亮起，投射出無數全息影像——

高中教室裡，僞裝成轉學生的溫叙言偷偷修改座位表；

大學實驗室，機械生命體假裝不認識那個總來搗亂的學生；

量子風暴中，鏡像化作光點融入溫叙言的核心......

這些記憶碎片如雪花般飛舞，最終彙聚成一束粒子流，直擊張教授的量子體。

"不可能！"張教授的影像開始崩解，"人類的記憶怎麼可能有這種能量......"

"不是記憶。"溫叙言和鏡像的聲音完美同步，"是量子糾纏态的愛。"

謝清安的量子左眼完全亮起，他笑着看向自己深愛的機械生命體："記得嗎？你說過要教我什麼是愛。"

"現在輪到我們教你了，老古董。"鏡像的聲音最後一次清晰響起，"這才叫真正的——"

"「人類改造計劃」。"溫叙言接上後半句。

金藍色的量子風暴席卷夜空，張教授的尖叫戛然而止。當光芒散去，天幕中隻剩下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盛夏的螢火，又像某個愛笑的人最後撒向人間的星光。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溫叙言眼中的金色已經完全融入藍色。他低頭看向懷裡的謝清安，機械音裡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回來了。"

不是"我恢複了"，而是"我回來了"。

謝清安知道，這是鏡像留給他們的最後禮物——一個完整的、再也不會失去記憶的溫叙言。

火星在晨光中恢複甯靜，而地球上的某個實驗室裡，兩個身影在量子塵埃中相擁。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