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被拉長,每一秒都浸在繃斷邊緣的寂靜裡。蟲骨燃燒的熔金火光扭曲着空氣,在焦土上投下巨大猙獰的陰影,如同遠古巨獸臨死前的爪痕。郭仰星屈膝跪地的鋼鐵之軀紋絲未動,龐大的機體如同沉入無盡冰淵,唯有左肩甲裂縫中噴湧出的金紅混亂光流,如同失控熔爐的心髒,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能量尖嘯。
楊盈天凝固在跪姿中,能量步槍的槍管微微顫抖。扳機被下意識地壓到臨界點又無法完全扣下,槍口那線幽藍的充能微光不甘地跳躍、散去,像垂死螢火的掙紮。他胸口那個剛剛才因劇烈情緒爆發而點亮的熔金【√】符,光芒正在劇烈地明滅波動,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光芒的劇烈衰減,都伴随着他臉色增加一分青灰,身體深處某些躁動的東西随着符文的黯淡而再次沉入骨髓。
寂靜被打破的瞬間格外突兀。
嗡!
上方懸浮的“星耀”号艦腹裝甲無聲滑開一片區域,兩具标準型号淨塵軍團“清道夫”戰術無人機如同冰冷的秃鹫俯沖而下!噴口反推的藍色火焰掀動起輻射塵雲,瞬間降落在兩人側翼!
沒有警告,沒有溝通。冰冷的執行邏輯。一架無人機底部探出精密的機械爪,快如毒蛇噬咬,精準地鉗向楊盈天暴露在外、因用力而緊繃的腳踝!
“滾開!”楊盈天眼中熄滅的火焰瞬間被點爆!生死邊緣的兇戾本能讓他顧不得對準郭仰星的槍口,猛地收回步槍槍托,掄起沉重的槍體就向鉗來的機械爪狠砸過去!“铛!”金屬劇烈碰撞的火星四濺!機械爪被砸得一偏,擦着他腳踝劃過,撕開褲腿,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劃痕!
但這抵擋隻是刹那。另一架無人機早已無聲繞後!後頸冰冷的破空聲是唯一的預警!
“呃啊!”楊盈天隻來得及驚怒地扭動身體,一隻冰冷的合金手爪已經狠狠扣壓在他完好的後頸上!那冰冷機械的指尖精準地抵壓在那片皮肉之下隐藏着堅硬異物的區域!巨大的力量瞬間施加!
咔吧!細微到幾乎聽不見,但楊盈天整個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般猛震僵直!瞳孔因劇痛和一種瞬間抽空的虛弱感驟然縮緊!那隻持槍的手臂頓時酸軟麻痹,沉重的能量步槍脫手滑落,“哐當”一聲砸在金屬殘骸上!他整個人被那冰冷的手爪狠狠壓趴在地,半邊面孔碾進滾燙的輻射灰燼中!
郭仰星依舊沉默着。他内部的混亂風暴尚未平息,高階視覺陣列尚未恢複。原始的低階視覺傳感器畫面混亂跳動,像摔碎的萬花筒碎片,拼湊出無人機俯沖拖拽、楊盈天被砸倒鉗制、槍械滑落的模糊殘影。但那斷臂接口中狂暴噴濺的金紅光流,似乎因外界的劇烈能量波動(機械噴口沖擊波)而更加狂躁不安!
楊盈天被死死按在滾燙的灰燼裡。泥土混着血腥味嗆進喉嚨,半邊臉被燒灼的灰炭燙得鑽心。冰冷的手指死死抵壓在後頸脊椎核心的那個點上,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理深處的悸動恐慌在血管裡沖撞,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想嚎叫,想撕咬,想同歸于盡!絕望的瘋狂在血液裡燃燒!
目光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内瘋狂搜尋!武器!任何能反擊的東西!槍太遠…石頭!碎片!
就在那冰冷鉗爪壓着他脖頸向灰燼深處按去的瞬間,他的目光猛地鎖定在腳邊不遠處——那支先前因爆炸沖擊震落在廢墟堆邊緣、已經扭曲變形的半截冰錐!
冰錐!正是他撕開冷凍液管、沾上郭仰星藍血後瞬間鍍金、刺穿郭仰星肩甲的寒冰兇器!後來被郭仰星在擒拿撕扯中震碎,大部分融化了,隻剩下這扭曲的半截殘骸,錐尖帶着金屬彎折的豁口,半埋在被烘烤得滾燙的金屬甲闆邊緣,蒙着厚厚的輻射黑灰,冰晶早已蒸騰殆盡,隻剩一點幽暗的金屬骨。
一個念頭瞬間劃過被絕望與恨意點燃的腦海!
手指在混亂中猛地一勾!滾燙的黑灰下,一段被烘烤得溫熱的彎曲金屬被他死死摳住!那半截曾經刺穿過郭仰星裝甲的冰錐殘骸!
幾乎想都沒想!所有的屈辱、無力、祖墳被毀的恨、面對絕對力量的絕望,全部灌注進這條扭曲的金屬手臂!
“給——我——死——!”沙啞的嘶吼混着噴出的灰燼和血沫!他身體爆發出僅存的、源自絕望深淵的力量,腰部猛地向上拱起,掙脫頸後鉗制的一絲松動縫隙!
那隻攥着冰錐殘骸的手臂,從身下如同毒蠍甩尾般猛然甩出!沒有瞄準那鉗制他的無人機,而是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絕,将扭曲冰冷的尖頭殘骸,狠狠紮向他所能看到的、離他最近的、屬于那個毀滅源頭的軀體——郭仰星因屈膝跪地而撐在他側前方不足一米處的沉重合金戰靴腳面!
噗嗤!
并非刺穿金屬的銳響,更像是鈍器紮入凝固膠體的怪異悶聲!
扭曲的、冰冷的金屬錐尖(因早被熔煉,并非絕對尖銳),狠狠楔入了郭仰星左腳戰靴側後方一塊厚重防護裝甲闆的細小接縫内部!
這接縫本就位于複雜的踝關節甲片咬合處,設計精密但也相對是移動受力節點下的薄弱點。金屬撞擊的震動沿着冰冷的殘骸傳遞至楊盈天手臂,震得他虎口發麻,殘骸幾乎脫手!但金屬尖頭已借着慣性、帶着死志的蠻力,強行擠進了那道狹小的裝甲縫隙!卡死了!
咔哒!
半截扭曲的冰錐殘骸,如同一個小小的、帶着羞辱意味的銀色标簽,斜斜地釘在了郭仰星龐大的、不可一世的裝甲戰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