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的引擎在歸航曲中轉為低鳴。懸窗外的星屑流如碎鑽鋪滿深空,搖籃星系的柔光透過舷窗,在楊盈天攤開的掌心投下溫暖光斑。
他蜷在副駕駛座,目光落在右手掌心——三條交錯凸起的暗紅疤痕,此刻正随着星槎神經網絡的輕微共振,泛着極細微的玫瑰金色光澤。這并非錯覺。那幾道從掌心直貫手腕的舊疤,正貪婪地吸吮着星槎通過精神鍊路傳來的能量脈動,如同久旱幹裂的河床遇上泉湧。
星槎冰冷的聲音在艙内響起:“警告:檢測到宿主傷痕出現異常能量共鳴。傷疤結構溯源分析啟動。建議:剝離異常組織。”
楊盈天扯了扯嘴角,指尖拂過凹凸的疤痕邊緣,觸感滾燙粗糙。“閉嘴,‘鐵皮搖籃’。這不是故障。”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這是我的疤…和他刻下的地圖。”
疤痕深處似乎響起“嗡”的一聲輕鳴,并非電子音,更似某種沉睡記憶的震顫。星槎的神經投影屏無聲亮起,複雜的數據流瀑布般刷過,最終凝結在三條疤痕的三維模型上。掃描光束聚焦在疤痕最深處一個肉眼難以察覺的、幾乎被增生組織覆蓋的——
嵌入在皮肉底層的金屬印記!
一個極其微小的、邊緣已長入疤痕組織的暗金色三角坐标,正随着他的心跳搏動,在神經屏模型上閃爍着定位微光。
“目标識别:舊紀元戰術坐标烙印。烙印結構比對…關聯:初代戰術支援機兵(代号:星圖)肩甲損傷特征點。印記深度已達真皮層,無法強制剝離。風險等級:永久性創傷。宿主是否選擇移除?”星槎的聲音毫無波瀾。
楊盈天沒回答,隻是攤着手掌伸向舷窗,讓星光鋪滿那道最深的疤。指尖在三角坐标上懸停片刻,終究沒有按下,隻是緩緩撫過。
這個動作像觸發了某個更深層神經開關。
疤口的溫度驟然拔高。不是灼痛,是回憶的岩漿噴湧——
疤語·初刻:鐵盒凍光
記憶像一顆冰子彈射穿神經:
避難所的應急燈光管在頭頂頻閃,電流聲嘶啞。寒氣透過薄薄的合金艙壁往裡鑽。
楊盈天縮在一個冰冷刺骨的角落。
他的凍傷的手指哆嗦着,捏着一截從工程機器人殘骸上掰下來的金屬短鋸條。
面前是那個霍金斯硬塞給他的、裝過低級營養膏的方形鐵盒。
“……名字…要刻進去…”他喃喃,不知是在對自己,還是對着意識裡那個模糊溫暖的影子說話。
冰冷的金屬盒面映着他慘白的臉和凍得發紫的嘴唇。
鋸條尖端狠狠劃過盒蓋!
呲——
尖銳刺耳的摩擦刮開金屬的聲音在狹小空間裡回蕩。
第一個【楊】字的筆畫被劇震的指尖刻得歪歪扭扭,如同凍僵的蜈蚣爬行。
就在刻到【天】字最後一筆的刹那!
轟!
避難所的防爆門被外面劇烈的爆炸震動得簌簌作響!頂燈瞬間熄滅!
黑暗與寒意瞬間合圍!
楊盈天的手腕被慣性猛地帶偏!鋒利的鋸條尖端深深滑離盒壁——狠狠切進了他用力按着鐵盒邊緣的、凍得麻木的右手掌根!
“呃——!”
劇痛伴随着血腥味炸開!溫熱的液體瞬間湧出,澆在冰冷的鐵盒上。
他痛得蜷縮,鋸條當啷脫手。
但下一秒,在劇烈顫抖中,他竟又伸出左手!不管不顧地一把抓起沉重的鐵盒!将流血的手掌死死壓在刻痕未幹的【楊盈天】三個冰冷的金屬字上!
血在黑暗中快速蔓延、冷卻、凝滞。傷口流出的血被極寒凍成冰棱,又被他掌心的溫度融化、流淌,最終像強酸般蝕進刻痕深處。
盒壁上歪扭的刻痕被滾燙的血填滿,如同烙進鋼鐵的猩紅誓言。
這第一道疤,混着鐵屑與凍血,和那個名字一起,在黑暗裡刻下了守不住的凍土邊疆。
疤語·二刻:晶淚灼魂
神經痛陡然加劇:
記憶畫面猛地撕裂!
血紅的粒子炮流如熔岩瀑布吞噬視野!
楊盈天撲在源點洞穴塌陷的祭壇角落,看着那架重傷的機甲【星圖】掙紮着托舉崩潰的神經索指針基座。
幽藍晶狀體的光芒——那是泰迪熊僅存的左眼——在機甲胸口裸露的能量池深處閃爍,像快要溺亡的螢火。
“接住!”
一個扭曲着、咆哮着的念頭炸開。
楊盈天撞開滾燙的落石,完好的右手死命探向那塊嵌着晶狀體的能量池!
指尖即将觸碰到冰涼晶面的瞬間——
轟!
一塊崩落的岩頂巨石帶着千鈞重力砸下!
機甲【星圖】轟鳴着猛地側身硬抗!
基座被巨力偏移!邊緣棱角如同斷頭鍘刀的利刃——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