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被他這番公事公辦、還帶着點指責意味的話氣得額頭青筋直跳。“補個屁!老子不學!”他梗着脖子,像頭倔驢,“你愛記錄記錄,愛報告報告!反正老子不伺候!”
林霁看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反而是一種…看穿了什麼的了然?他慢條斯理地翻開記錄表,拿起筆,用他那漂亮工整的字迹開始寫:
> 日期: 4月8日
> 活動時間: 17:03 - 17:08 (因陸燃同學遲到及拒絕配合,實際有效活動時間:0分鐘)
> 活動内容:計劃補習數學(月考錯題分析)。陸燃同學明确表示拒絕參與學習活動,語言包含侮辱性詞彙(“他媽”、“屁”、“伺候”等),情緒抵觸激烈。
> 觀察與建議:陸燃同學對互助計劃及學習本身存在強烈排斥心理,缺乏基本合作意願。建議班主任李老師加強思想引導,或考慮調整互助方式。
寫完,他把記錄表轉向陸燃,清晰地展示給他看。那工整的字迹,冰冷的陳述,像一根根針紮在陸燃的眼睛裡。尤其是最後那句“建議班主任加強思想引導”,簡直就是在告黑狀!
“操!”陸燃徹底炸了,一步跨到桌前,拳頭攥得咯咯響,俯身逼視着林霁,“你他媽故意的?!威脅老子?!”
林霁微微後仰,避開他噴出的灼熱氣息,鏡片後的眼睛依舊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如實記錄,是我的責任。” 他聲音平穩,“威脅談不上。隻是陳述事實,以便老師了解情況,調整方案,或許能幫你找到更合适的‘引導者’。” 他刻意咬重了“引導者”三個字,帶着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
陸燃死死盯着他。他第一次發現,這個書呆子不僅冷,還他媽蔫壞!用這種不動聲色的方式逼他就範!他真想一拳砸在那張欠揍的臉上,但他知道後果——更重的處分,更多的麻煩,甚至可能連累奶奶擔心。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胸口劇烈起伏,像拉風箱一樣喘着粗氣。過了足足半分鐘,他猛地直起身,一腳踹開旁邊一把擋路的破椅子,發出巨大的噪音。然後,他像一頭發怒的公牛,幾步沖到那張沒清理、布滿灰塵的椅子前,看也不看,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砰!” 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揚起一小片灰塵。
陸燃抱着手臂,梗着脖子,眼睛瞪着天花闆,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帶着火星子:
“行!你狠!補!老子他媽補!補死拉倒!開始啊!”
他坐得筆直,像随時準備沖鋒的戰士,隻是那姿态怎麼看都充滿了悲壯和視死如歸。灰塵沾在他黑色的褲子上,分外顯眼。
林霁看着他這副樣子,又看看他坐的那把髒椅子,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沒說什麼,隻是拿起那份知識點提綱,語氣恢複了那種毫無波瀾的講課腔調:
“很好。那麼,我們先從你試卷上錯得最多的函數定義域和值域問題開始。請翻開課本第56頁…”
夕陽的光線又偏移了一些,将兩人的影子在布滿灰塵的地闆上拉得更長。一個清冷疏離;一個渾身緊繃,滿臉寫着“老子不爽”,卻在強壓怒火聽講。空氣中彌漫着灰塵味、陳腐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硝煙味和…一絲荒誕的喜劇感。
周小野偷偷扒在虛掩的門縫外,看着裡面這詭異又好笑的一幕,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篩糠,憋笑憋得差點背過氣去。
燃哥…居然真的坐下了?還被那個冷面學霸拿捏得死死的?這互助小組…好像比他想象的還要“精彩”一萬倍啊!
林霁則一邊講着枯燥的定義域,一邊用餘光掃過陸燃強忍煩躁、卻又不得不豎起耳朵聽的側臉,以及他褲子上那片礙眼的灰塵。
麻煩,巨大的麻煩。林霁在心裡再次确認。
但不知為何,看着陸燃那副憋屈又不得不從的樣子,他心底深處,那被層層冰封的某個角落,似乎極其輕微地…松動了一下?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微弱的、近乎惡劣的趣味感,悄然滑過。
嗯,至少…這麻煩暫時還算“可控”。他默默地想,筆尖在記錄表的“活動内容”一欄,流暢地寫下:“補習數學:函數定義域與值域”。
至于陸燃褲子上那片灰?嗯,眼不見為淨。強迫症也得學會在必要的時候…選擇性失明。畢竟,讓這頭暴躁的獅子安靜坐在這裡聽講,已經是現階段最大的“勝利”了。清理灰塵?那是下一個“五年計劃”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