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給你！” 陸燃把一個最大的橘子塞到林霁手裡，自己則撕開一個面包大口啃起來，“這橘子看着還行，不甜你罵我！”

林霁看着手裡那個飽滿的橘子，表皮光滑，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他記得自己似乎無意中說過一句“微酸的柑橘類尚可”？……觀察力倒是敏銳。

他沉默地剝開橘子皮，清冽的柑橘香氣瞬間在消毒水味濃重的走廊裡彌漫開來。他掰下一瓣，放進嘴裡。汁水豐盈，酸甜适中，帶着陽光的味道。

“怎麼樣？甜不甜？” 陸燃一邊啃面包，一邊湊過來問，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誇獎的大型犬。

“嗯。” 林霁又掰下一瓣，遞到陸燃嘴邊，“還行。”

陸燃看着遞到嘴邊的橘子瓣，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毫不客氣地張嘴叼住，含糊不清地說：“是吧！我挑水果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似乎比他自己買的還要甜上幾分。

兩人就這樣，在ICU外冰冷的長椅上，一個安靜地剝橘子，一個大口啃面包，偶爾分享一瓣酸甜的橘肉。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有食物咀嚼的細微聲響和空氣中彌漫的柑橘清香。一種奇異的、帶着生活煙火氣的甯靜和溫暖，悄然流淌在兩人之間。之前沉重的創傷和壓力，仿佛都被這簡單的分享和食物帶來的慰藉暫時驅散了。

陸燃啃完面包，看着林霁白皙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着橘子，橘皮在他指尖翻飛，露出裡面飽滿的果肉。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霁手腕上那道已經變成淺粉色的齒痕。

“還疼嗎？”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和…心疼。

指尖微涼的觸感讓林霁剝橘子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擡眼看向陸燃，陸燃的眼神很認真，沒有了平日的暴躁，隻有純粹的關切。

“不疼。” 林霁實話實說。疤痕早已愈合，隻留下一點印記。

“哦…” 陸燃收回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着那一點微涼的皮膚觸感。他看着那道粉色的疤痕，又看看林霁平靜的臉，心裡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他忽然想起林霁在醫院走廊裡對他說的那句“人碎了，就真的沒有了”。他當時隻顧着害怕奶奶碎掉，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林霁自己呢？他是不是也曾在母親的高壓下，感覺自己快要碎掉？

這個念頭讓陸燃心裡一緊。他猛地湊近林霁，語氣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林霁，以後…以後老子保護你！誰要是敢欺負你，想讓你碎掉，老子第一個不答應！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老巫婆！老子跟他拼命！”

少年的誓言帶着魯莽的沖動和滾燙的真心，在寂靜的走廊裡擲地有聲。

林霁看着陸燃近在咫尺的、寫滿認真的臉，看着他眼中燃燒的熾熱火焰，感受着他話語裡那份不顧一切的決心。一股暖流，比剛才的橘子更甜，更熨帖地流進他冰冷的心房。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人願意用這樣笨拙而熾熱的方式，為他撐起一片天。

他沒有說話，隻是将手中剝好的一瓣橘子，再次遞到了陸燃嘴邊。

陸燃看着那瓣晶瑩的橘肉，又看看林霁那雙仿佛蘊藏着星光的眼睛，咧嘴一笑，再次張嘴叼住。這一次，他舌尖似乎嘗到了比橘肉更甜的味道。

就在這溫馨甯靜的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走廊盡頭的樓梯拐角陰影處，一個穿着清潔工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身影，正用手機攝像頭，無聲地記錄下了這一幕——陸燃湊近林霁耳語，林霁親手喂陸燃橘子，兩人眼神交彙間流淌的無聲默契…每一幀畫面，在有心人的剪輯和解讀下，都将成為緻命的毒藥。

沈硯透過手機屏幕看着這一切，口罩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怨毒的弧度。

林霁，陸燃…

享受這最後的甜蜜吧。

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我失去的一切，我要你們百倍償還！

而你們之間這點見不得光的“情誼”，就是摧毀你們最好的武器！

他收起手機，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深處，隻留下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柑橘的微甜氣息，以及即将降臨的、更加凜冽的寒冬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