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喧嚣漸漸沉澱。
後院裡,幾盞新添的燈籠挂在廊檐下,柔暖的光暈籠罩着桌上豐盛的菜肴,也映亮了圍坐衆人的臉龐。
然而,最令人心折的,還是那置于桌中的酒壺,壺口未啟,酒香便幽幽袅袅地逸散開來。
溫慈的到來讓宋沅十分歡喜,她引着溫慈落座,目光随即落在緊随其後的趙霁珩身上。
“這位是趙霁珩趙公子,前幾日受了傷,在仁心堂診治。”溫慈介紹道,又轉向趙霁珩,“這位便是忘憂居的宋沅姑娘。”
“宋姑娘。”趙霁珩忍着肩部的牽痛,抱拳行了個禮,帶着世家子弟的自然風度,“冒昧叨擾了,聽聞今日新酒開壇,溫大夫心善,允我随行開開眼界,聞聞這傳說中的佳釀香氣。我雖無福品嘗,但能一睹宋姑娘釀酒聖手風采,亦是幸事。”他言辭懇切,既表達了歉意,又巧妙恭維了宋沅的手藝。
宋沅目光在他肩處略一停留,又見他舉止有度,便也颔首回禮:“趙公子客氣了。傷重不宜飲酒,但溫大夫既帶你來,便是忘憂居的客人。”她轉向剛從廚房出來的汪順生道,“順生,添副碗筷。”
衆人落座,溫慈将帶來的包裹解開,裡面是一個雙層食盒,上層是幾樣時令點心,下層是她配制的消暑藥茶。“這是我自己配的,夏日快到了,泡着喝,清心解暑。”
“溫姐姐有心了。”宋沅為溫慈斟滿一杯新啟的松苓釀。酒液甫一入杯,清冽甘醇之氣便立即散開,盈滿院落。
溫慈輕抿一口,“入口清潤,回味綿長,松針的清冽恰到好處,壓住了酒氣的燥,又添了山野的靈氣。”
趙霁珩嗅着那近在咫尺卻無緣入口的酒香,腹中饞蟲大動,臉上卻隻能挂着“聞聞就好”的遺憾笑容。他端起剛泡的藥茶喝了一口,一股苦中微甘的涼意入喉,倒也壓下了幾分躁動。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宋沅身上。
她正與溫慈低聲交談,側臉在燈火下顯得柔和而專注,素手執杯,動作從容,與這溫馨的小院十分相融。不同于溫慈的溫婉,宋沅身上有種山泉般的清冷與堅韌,讓人移不開眼。
“順生哥,你嘗嘗這個米糕,阿姐新做的,加了松仁,可香了。”阿滿夾了一塊金黃的米糕放到汪順生碗裡,她雖然還在為“小炮仗”的外号氣鼓鼓,但此刻美食當前,又見趙霁珩規規矩矩喝茶,那點小脾氣也暫時抛開了。
“真好吃!”汪順生咬了一大口,滿是贊歎。
“你自己也吃。”宋沅語氣帶着寵溺。
“知道啦阿姐!”阿滿笑嘻嘻地應着,又去夾蒸排骨,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像隻小松鼠。
趙霁珩看着眼前的景象,聽着汪順生和阿滿的閑聊,說着鎮上誰家的雞被黃鼠狼叼走了,誰家新添了小娃娃,感受着這平凡卻真實的煙火氣。他插不上話,便安靜地聽着,偶爾因阿滿的胡說八道或汪順生的憨直應答而莞爾,目光掠過宋沅時,那份欣賞與好奇便更深一分。
一頓飯在輕松的氛圍中結束。
夜色漸深,溫慈和趙霁珩起身告辭。宋沅送至院門口,對溫慈輕聲道:“暇時常來。”又轉向趙霁珩,“趙公子,傷口未愈,早些歇息。”
“多謝宋姑娘款待,叨擾了。”目光在宋沅的臉上停留一瞬,随即移開,與溫慈一同消失在巷口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