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饒命，是西街的張癞子…給了我們二兩銀子，說來鬧一鬧…砸…砸點東西…吓唬吓唬老闆娘…”絡腮胡的手腕被柴刀那一下砸得重傷，在沈清晏的審視下，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張癞子？”沈清晏的語氣毫無波瀾。

“是他，他背後好像還有人…聽他說漏嘴過…是什麼…什麼貴客…，不關我們的事啊…”

“貴客？”沈清晏的指尖桌面上輕輕一叩。

河岸對面的茶樓雅間，謝峥臨窗而坐，慢條斯理地品着香茗。他的目光，越過紗簾，牢牢鎖在忘憂居緊閉的大門上。

一個不起眼的小厮悄悄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放下茶杯，“有意思。”謝峥低聲自語，一個更陰險的計劃在腦中成形。他招手示意小厮再靠近些，聲音壓得更低：“去，找幾個口舌伶俐的，在茶館、碼頭這些地方，就說…忘憂居的老闆娘惹上了不該惹的外地大人物，人家尋仇來了。這次是砸店傷人，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說得越邪乎越好。”

流言是水，最能滲透縫隙，攪渾池塘。他要看看，這流言能驚出多少藏在暗處的“魚”，又能給本就脆弱的宋沅施加多大的壓力。

一人站在陰影裡，手中緊緊攥着那枚剛剛由灰斑鸠帶回的“種子”。

“‘青禾’受傷引，腦海激蕩，呓語：山谷追殺。舊憶碎片似現，恐失控。”

碎片似現，恐失控。意味着她正在經曆難以想象的痛苦和混亂，意味着她可能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暴露自己，意味着她随時可能被暗處的毒蛇噬咬。

可那些碎片，那些記憶，正帶着無助和絕望，在她腦海中肆虐。他幾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在病榻上痛苦的模樣，那份他珍藏多年、失而複得的珍寶，正在被看不見的敵人和失控的記憶反複淩遲。

“啪！” 手中的“種子”被瞬間捏得碎，

“朔風。”

朔風如同影子般現身：“屬下在。”

“黑水塢之事，全權交由你處置。持我令，調動三堂影衛，不惜一切代價，查明火器下落，斬斷暗河觸手。若遇抵抗，”他轉身，面具在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澤，“格殺勿論。”

“山莊内部，由二掌刑暫代行莊主之權，按律肅清餘孽，有異動者，先斬後奏。”

“備馬，點暗衛随行，即刻出發。”

一連串的命令，帶着斬釘截鐵的殺伐之氣。

山莊最神駿、脾氣也最暴烈的黑戰馬似乎感應到了主人身上的焦灼，不安地刨着蹄子，噴着灼熱的鼻息。

他翻身上馬，黑馬如同離弦的黑色閃電，沖破了山莊沉重的夜色，兜帽被疾風吹落，面具下，露出布滿血絲眼睛，向着東南方向，向着柳溪鎮，絕塵而去。

八名的暗衛，如同八道無聲的魅影，緊随其後，融入夜幕。